现在家里的长辈也都知道梁越民和陈凌基本是绑一块的了。
既然来了乡里,陈凌觉得还是带着小胖子过来一下吧。
带着孩子们在张铁根摊子前说了会儿话,那剃头师傅手艺好,这会儿已经很利索的给王存业剃好了头,陈凌就牵上牛车,让老头和孩子们坐在牛车上,拉着他们在大集上到处转悠了两圈。
吃的玩的买了不少,还去到骡马市逛了一圈,猪狗牛马羊看了个遍,孩子们都玩开心了。
牛车上的东西也堆了不少。
当然牛车上本来也带了些东西,是家里的鹿肉以及两坛子果酒,毕竟要去别人家的,空着手不太好。
逛完大集,去了柳银环老家里,家里老人都很热情,一直让陈凌留下来吃午饭,说着就要去张罗。
不仅是小胖子这个外孙子回来了高兴,陈凌难得来家里一次他们也高兴。
他们和陈凌不陌生,也见过陈凌不少次,但都是陈凌从乡里路过的时候,走个碰面,停下来攀谈一阵,还真没去过家里一次。
所以是真的想要他留下来吃饭的。
不过陈凌还是没应,好话说尽,说过了这段时间和梁越民他们一块过来,两个老人才放过他们,送他们出来的时候,跟着走了好远,嘴上还是连声叹息,唠叨着想让他们留下。
陈凌只好又停下,跟柳银环父亲好好的抽了两袋烟,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阵,这才离开。
秦岭入了秋后,天高气爽,风景绮丽,其实是比春天还适合外出的季节。
只要过了清冷的早晨,太阳出来之后,山风也不冷了。
阳光灿烂的盛放着,秋光胜过春光,迎着缕缕轻柔的风,这怎么一个舒服了得。
是啊。
孩子们也喜欢在这样的季节里外出的,从乡里往回赶的时候,直接开心了一路。
路上赶集的人,骑车的、赶车的、骑驴的……
路边徘徊的野兔,天上徘徊的鹰隼,一群群陆续经过大雁。
河边拿枪打水鸟的,农田收冬菜的。
他们看到什么都很兴奋。
大秦岭的秋色,不是千篇一律的,那五彩斑斓在山间是流淌变化的,初秋是这一种五彩,但随着秋天的深入,又会呈现种种不同层次的色彩。
会美到当地人每天看都不会腻烦。
这样好的秋光里,陈凌回到村里就听到一件让他都颇为意外的事情,那就是老鳖再次出现了。
就在金水河的南段,紧挨着县城南沙河附近。
而后自然是大批人跑过去围观祭拜,那些老板们、乃至是赵玉宝、周卫军、陈小二等人也有一个算一个全过去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老鳖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就重新隐匿于水中消失不见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的热情,尤其是外地人的热情。
那些老板们更是夸张,一步三叩首,像是朝圣一样,激动、虔诚的拜了又拜,并买来各种贡品,还要联系县里捐香火钱什么的,整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陈凌听了也是无奈,他以前也不理解这类人的行为。
就像是老丈人所说,这些人生意做那么大,没有一个笨蛋,一个比一个精明,咋还这么迷信呢。
就说没老鳖的时候,他们也会经常找一些灵验的道观和庙宇去上香,十分舍得花钱。
不止他们,南洋的一些华人巨富,还要更甚。
后来么,也就是他曾跟人去小日子那里游玩,捡到了日月洞天的那次,一位老哥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就是说这些做买卖经商的人吧,有时候的经历是很玄学的。
就好比一个成功的商人,走到某一个阶段,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依据理性分析、多方调查、权衡利弊,甚至是买通消息走后门……所有自认为做对的事情,最后并不必然是一个好的结果。
而他自己在以前明显做了错误判断的一件事,到最后可能反倒开花结果,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收获。
这种事情经历的事情足够多了以后……
这些在别人眼中看起来的‘人尖子’社会精英,也会产生一种无力感。
会觉得我做了那么多对的决策,结果被证明是错的。
反而是我做的明显是错误的决定、糟糕的决策,说严重点,甚至是一塌糊涂,被迫敷衍、糊弄过去的决策,到最后被证明是对的。
而且是对的不能再对,让我获得难以想象成功的那种。
那么这些人有时候自然就会去想:既然命运如此的不可捉摸,那我就找个不可捉摸、虚无缥缈的东西,给我一个心理安慰,给我一个心灵寄托。
所以有时候很多特别聪明,特别优秀的商业巨擘都特别的迷信,而且十分信命。
这不是他们傻,好糊弄。
有些事还真不怪他们。
……
“美代子,咱们好像玩大了……这些老鳖以后会不会不再信任我们?”
天黑之后,县城的南沙河附近的桥上,李忠义很纠结很苦恼的说道。
千岛美代子其实也很纠结,很慌张,心里乱糟糟的。
只不过不像李忠义这么愁眉苦脸,而是深呼吸两下,自己跟自己打气道:“我想不会的,它们很温和很善良很亲人,就如同真正的水中精灵一样,我们只要跟它们好好培养感情,肯定还能再把它们引到金水河的。
到时候只要过了金水河,我们就能找人把它们拖走……”
原来他们两个上次在哑巴湖跟老鳖们无意间撞了个面之后,发现了这些水中巨兽跟想象中的凶狠残暴大相径庭。
反而很是温和憨厚,待人亲和,于是费尽心机用各种东西投喂。
这些温和的水中巨兽对他们也逐渐有了回应,并且在有时候还会进行一些简单的互动。
这些都让他们两人开心和惊喜。
在这阵子他们是变着法的讨好这群老鳖,培养和他们的感情。
而这次蒜头的再次出现,显然是他们也有很大关系。
“不是的,美代子,我是说,它们那么善良温和,都让我们伸手去摸了,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李忠义说出这句话之后,脸上更显纠结了,并且眼神深处也有很深的负罪感。
毕竟那可是那么多人祭拜的鳖王爷啊,水中神灵,被称作龙王爷的子孙。
能跟他们两人逐渐亲近一起。
他们说不开心,心里没有半点波动,那是假话。
千岛美代子闻言一愣,眼神也忽然有些恍惚和不自然,但是,她又很快坚定起来:“小野君,你是心软了吗?你忘了,这是我们的任务,是组织信任我们,需要严格执行的任务。
我们把老鳖带回我们国家,进行一些研究,也是对它们好。”
“我,我没忘啊,只是,唉……”
李忠义痛苦的抓了抓头发,有时候人和人之间能心狠手辣,下得去重手,但有时候人和兽之间反倒是没法子那么冷酷无情了。
“咦?”
刚叹息完,李忠义眼睛突然一顿,他发现桥对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贼么?”
他们来到这里时间不算短了。
也知道这年月不管乡下还是城里,小偷和贼那都是很常见的,翻墙进家偷东西更是屡见不鲜。
千岛美代子这时也看到了,“不是贼,他手上拎了小桶一样的东西,鬼鬼祟祟,好像是要做坏事。”
“嗯?是炸药?”
“不,不是炸药,他是在写字。”
两人悄悄地躲在桥边的大柳树下,远远看着在学校对面,街边民房外墙写写画画的一个身影。
“不对,这个地方好像是陈凌在县城的家,这是他的仇人吗?”
“……嗯,我觉得,有很大可能。”
“既然这样,美代子,我觉得这是一个跟陈凌拉近关系的机会,你觉得呢?”
“咦?你是说?……也对,他的其他笔友都那么好,只有对你……”
两人小声用日语嘀咕着,不得不说,两人干这个活儿的,眼神也是真得好,黑灯瞎火的,这年月街边也没路灯,连学校的灯光也照不到那边,他们还能看清一些东西,实在厉害。
“那边,那边河堤对面有个旧的牲口棚,你去拿砖,我拿根棍子……”
李忠义咬着牙小声道。
跟陈凌拉近关系是假,心里纠结老鳖的事,想找借口发泄一下心里的憋屈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