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义的大学室友,是苏义最好最交心,甚至是唯一的朋友——袁有铭。当然,是苏义自己这么觉得,其实,在袁有铭的心里,可能从未将苏义当成朋友过,他只不过将苏义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但不管怎样,对苏义来说,他是真心地当袁有铭是他的好朋友。
此时此刻,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此时正跪坐在自己的面前,大腿中弹,如果被抓之后,很可能就是死刑,苏义会怎么做?
其实,在黑衣人和马德顺说话的过程中,苏义就已经猜到是袁有铭了,从那时候,他就已经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必然会大义灭亲,但在袁有铭揭下面具的这一刻,苏义的内心深处还是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苏义,看在我们十多年好友的份上,放我一马。”袁有铭直视着苏义的双眼,用悲痛的语气说,“这里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当失手了,没人会知道的。苏义,我们曾睡在同一个宿舍,我曾睡在你的上铺,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快乐的故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从没想到过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也是被逼的,为了活下去,我也没办法,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换做是你,你能怎么做呢?是不是?”
苏义没有说话,依然端着枪,对准袁有铭的胸口。
但是,苏义的目光已经隐隐有了变化,他的眼眶中仿似有泪花在闪烁。
袁有铭以为自己说动了苏义,以为苏义真的会放过他一马,他一边用膝盖磨蹭着往前行,一边说:“苏义,义哥,你永远是我的义哥,你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我们的友情也会一直存在,我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是我今生今世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袁有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真诚,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诚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悲痛。
如果苏义没有听到袁有铭点评他的那几句话,不知道袁有铭早已没在心底将其当成朋友了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他给说动,但现在,苏义已经知道了袁有铭是什么人,他之所以感到伤心,只是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觉得心里有一块东西已经空了,觉得过去十年的友谊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感觉的心痛并不是因为失去好友,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好友。
“我叫你不要动!”苏义沉声道,他的声音出现了变化,似是哽咽了。
“你不忍心对不对……你会放我一马对不对……义哥,你是我唯一的义哥……我们大二的时候曾经一起早上起来跑步连续跑了半个月,你还记得吗?我们围着操场跑步,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是你在激励着我……那些场景,你还记得吗?”袁有铭声情并茂地道。他说的那些确实是真事,在大学的时候,他们的友谊应该是真实的,但毕业后,袁有铭有出了几年的国,再回来,早已物是人非,只不过苏义一直将袁有铭当时亲密无间的好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袁有铭,却已经变了,变得世俗,变得利己,变得为了自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的眼里,早已没有了纯粹的友谊,只有相互利用,而相互利用的代价,便是当危机来临的时候,相互背弃。
袁有铭可以毫无原则地背弃苏义。
那么,苏义呢?他会这么做吗?
其实,于苏义而言,这根本不是背弃不背弃的问题了,而是另外的问题。
首先,是袁有铭背弃在先。
其次,从目前来看,袁有铭早已没有将苏义当成朋友了。
最后,袁有铭是凶杀犯,而苏义,在是一名刑警。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不管有没有前两条,都不能改变最后一条。
所以,苏义的决定其实早已在他的心底,从他开枪击中袁有铭大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通了这件事,并下定了决心,现在,他之所以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只是因为他心理上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但袁有铭却错误地以为苏义真的会放过他。
袁有铭一边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们之间的纯真友谊,一边缓缓站起来,拖着一条腿,开始往后倒退,他见苏义没有制止他,也没有开枪,胆子逐渐增大,开始加快脚步后退。
“我说最后一遍,趴在地上,双手背在脑后!”苏义提高音量,紧咬牙关,沉声道。
“义哥……我们是十年的好兄弟啊……你忍心吗?”话音未落,袁有铭陡然转过身去,用一条腿拖着身躯,拼命往前跑。
苏义将枪口对准了袁有铭的后背,然后略微下移,对准了袁有铭的另外一条腿,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食指扣动扳机——
“崩!”地一声,枪响。
子弹射进袁有铭的另外一条腿。
苏义跨步上前,在袁有铭倒地的瞬间,直接压了上去。
袁有铭痛声嘶吼,还要垂死挣扎,抓起地上的石头就朝着苏义脑袋上砸去,被苏义直接格挡掉,然后将其双手扭到身后,只听“哐啷!”一声脆响,冰凉的手铐铐在了袁有铭的双手手腕上。
“我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苏义面色坚毅,双眼紧盯着袁有铭的后脑勺,“我只知道我是一名刑警!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而你,是一名凶杀犯!”
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苏义眼眶中闪烁着的泪花滚落而下。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过,没关系。
有时候,眼泪,并不一定代表伤心和痛苦。
还代表着决绝。
代表着激动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