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顾虑是在沈府,也不顾别人的颜面。
谢再衡本是一个赘婿,在广武侯府低头一等,出了广武侯府还被她压一头,又气又急却不能与她当场争吵,一时间,他气怒攻心,胀红了脸,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般看我做甚?无话可说了么?这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见着了,便心痒难耐了是不是”
沈灏听不下去了。
“要吵回去吵!”
沈灏冷着脸转过来,看着陈香苋,又不屑地瞄了谢再衡一眼。
“这里是沈府。二位都是体面之人,别叫大家难堪。”
人家的娘子在里头生孩子受煎熬,他夫妻两个在外间吵嘴属实不好看,更何况,堂上还有沈府的老太君,老太爷和几个姑嫂,平白让人看笑话。
陈香苋看堂姐夫发了火,抿了抿嘴巴,哼声坐回去,摸着肚子盯着谢再衡。
谢再衡把头撇开,朝沈灏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施礼。
“我去更衣。”
时雍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她的注意力全被产妇吸引过去了。
在她到来之前,这位沈夫人已经几近晕厥过去了,满脸潮红,额头发汗,嘴里小声地叫着“相公”,气若游丝,一只指甲生生被她在床板上抠断了。
“这胎太大了,生不出来呀。”
一个稳婆为了让她分娩顺利,拿了剪子便要为她拓开产道。
时雍一看这把剪刀就没有消毒,可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伴着沈夫人痛苦的一声惨叫,她身子突然痉挛几下,人便没了动静。
稳婆不停地拍沈夫人的脸。
“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快!看到孩子的头了,醒醒”
时雍走过去将稳婆拨开一个,只见沈夫人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痛昏过去,胎儿的头部露了出来,但是脸上一片青紫,分明有些缺氧的症状。
搞不好要一尸两命!
时雍打开药箱,掏出银针来。
那稳婆一看,急吼吼地说:“你在做什么?会不会接生?”
时雍回头冷冷看她一眼,“我是刘大娘的徒弟,你说我会不会接生?”
刘大娘在顺天府地界上名声极大,可以坐稳婆的头把交椅。
那二人一听,态度好了许多。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孩子拽出来呀,孩子再不出来活不成了”
时雍瞪她一眼,“那大人的命便不要了吗?”
另一个稳婆看她一眼,小声道:“去问问沈大官人,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两个稳婆也算有经验,能看出来情况,若是只保孩子,那不顾大人安危,把孩子弄出来就好,还能活一个。她满手鲜血地跑出去了。
两个丫头在旁边呜呜地哭,时雍沉着脸,没理会她们,摸了摸沈夫人的额头,将她的头侧向一边,衣服拉开,捻一根银针刺向百会、水沟、中冲、涌泉、足三里再从药箱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入一粒药丸子,撬开沈夫人的嘴巴,直接灌了进去,扣紧她的下巴
见她仍然不醒,时雍再接着刺激她的穴位。
在两个丫头不安的目光里,那稳婆急冲冲回来了,对另一个稳婆道:
“沈大官人说保大人要紧,沈老太爷和夫人说要保孙子。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醒了!”时雍突然弯腰下去,看着沈夫人汗涔涔的脸,见她双眼幽幽睁开,时雍松了一口气,扶住她的肩膀狠狠一捏,厉色道:
“你听着,一定要保持清醒,知道吗?你都听到了,他们家要孙子,你要是死了,便有别的女人花你的银子、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孩子。你甘不甘心?”
两串眼泪从沈夫人眼角滑落下来。
显然,她听到了稳婆的话。
看她没有力气,时雍又喂了她一粒药丸,再返身从药箱里拿出纱布裹成一团,塞到她的嘴里。
“受不住,你就咬!”
时间缓慢得如同蜗牛在行走,时雍浑身冷汗,脊背都湿透了,终于听到一声长长的呻吟。
孩子出来了,没有哭,稳婆有经验的拎起来,往它小屁屁上一拍。
重重拍了几下后,房里哇的一声!
孩子终于哭了出来。
时雍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走上前拔出沈夫人身上的银针,在洗面盆里胡乱地清洗一下手,便走了出去,问沈灏要来纸笔开方子。
“马上去抓药,熬好,让沈夫人喝下。隔两个时辰,再喝一次。”
沈灏连声道谢,脸上的神色显然已经松缓了许多。沈老夫人走过来,不解地问:“我家儿媳能吃能睡,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会不好生产呢?”
养得白白胖胖的,养猪啊?
时雍沉下脸,懒得多看她一眼。
“沈夫人吃得太好,孩子太大了。”
沈老夫人道:“吃不好,那我孙子怎么长个儿?”
沈灏沉下脸来,“娘!”
沈老夫人不悦地看他一眼,没有再吭声,进去看孙子了。
陈香苋坐在半天冷板凳,见状突然哼了一声,“宋姑娘好本事啊。我四月头也要临盆了,不知道宋姑娘方不方便到侯府为我接生”
时雍道:“不方便。”
说罢她将写好的方子交给沈灏,并叮嘱了煎熬之法和产后护理的一些事项,等沈灏都一一记下了,她这才转身,弯腰去拎自己放在地上的药箱。
一只脚突然飞了过来,猛地将药箱踢出去好几尺,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都倾倒在地上。
陈香苋挺着肚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小心踢到了,宋姑娘不会见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