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是因为被刻意压低放轻,话里的字音听起来便带着点不明显的哑。
身边的人终于侧头看过来,两道目光在寂静的空气相交。
彼此的间距还是有点远,但在珂郁偲使劲蠕动的巨大努力之下,许闻川的声音更近了些,传到耳朵里时每个字音都能听得更加清晰。
“你24岁,怎么睡不着?”
……
珂郁偲干瞪着眼看人,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半晌才开口:“太早了我就睡不着。”
飘荡在空气中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幽怨,“你不让我熬夜,我就总是失眠,失眠了还要早起。”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24岁的作息。”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扯过刚刚被他遗弃在原地的枕头,脑袋又陷进枕头里,“我能不能有点人权?”
屋子里很黑,如果很亮的话,珂郁偲就能看到许闻川转回头之后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和耳边响起的声音一样,“你24岁的作息不太需要我费什么时间心力尊重。”
像是为了防止人产生困惑或是误解,一秒的停歇后,那声音又贴心地响起,简明扼要地补充,“活不了太久。”
……
珂郁偲沉默了很久,天空也沉默了很久,连雷都不打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嗓子眼的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直到雨水撞击玻璃的频率似乎愈加厉害起来才倏地开口:“如果我有一天英年早逝了,你会不会后悔曾经用36度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其实睡意早就消散得七七八八,许闻川半敛着眼,漆黑的眸掩在深邃的夜里,用36度的嘴说出了既客观又不那么冰冷的话,“经常性熬夜会导致脱发。”
也不是什么珂大少爷爱听的话。
大半张脸掺着头发丝埋在枕头里,在憋死的前夕,珂郁偲猛地把脸放出来, 突然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他撑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人,借着这个姿势,屁股又趁机挪得离人更近了些。
躺在那里的人不说话,他看不清许闻川的表情,自顾自地做出了严谨的假设,“如果我没头发,也应该是个年轻貌美风流倜傥的秃子。”
似乎是觉得撑直了胳膊累,他又重新趴回去,但没彻底钻回被窝,还用手肘支在床上。
“但我觉得头发也是美貌的一部分,我长得好是天生的,所以头发也天生不会掉。”
珂郁偲突然叽叽咕咕说起自己没任何研究价值和理论依据的胡话,甚至于似乎有越说越精神的趋势。
讲着讲着脚丫子就翘起来,睡衣的裤筒滑落下来,裸露出的小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也白得十分显眼,交叠着在空气中晃悠。
“那话怎么说的?上帝关了你的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
话一句接着一句,他没再刻意压低声音,和起初轻轻试探的音量比起来,那声音虽不大,却也悠长又清晰,“我已经长成这样了,有些不好的习惯其实也情有可原。”
翘着脚的人碎碎念着,话很密,许闻川不知是在屏蔽他还是在想些什么,始终都没有说话。
珂郁偲短暂地歇了两秒,狭长的眸子懒洋洋地敛着,就算看不清也还是盯着人看,“你说上帝关了你哪扇门?”
“明明门也开着,窗户也开着。”似乎是又累了,他又换个姿势,趴回了枕头上。
他几次三番的咕涌、换姿势,这一次再趴下,两人之间已经没间隔了多少。
黑暗中隐隐有些牛奶和沐浴乳交融的浅浅香气,似有若无地填补了这段已经不算富余的空隙。
珂郁偲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安静了一瞬,身边的人偏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似乎看清了那双黑沉沉的眼,比夜色还要深邃。
说着说着声音便愈发小了,又成了喃喃念叨,“而且还是落地窗……”
目光静静地挨在一起,窗外弱下去的雷声催着心脏跳得比往常快了些。
许闻川开口的时候,声音隔着这点触手可及的距离传递过来,很清晰。
又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音里便隐隐带了些哑。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