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玉能有机会上学,是非常难得的了。
而且先生说过,以李玄玉的天赋,考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
届时,无论是朝廷出仕还是进入勋贵们府衙做谋士,都是摆脱了平民阶层,跨入另一个阶层了。
可以说,读书,是穷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捷径。
温宁眉头深锁,华柯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如今这乱世,十年后,束国还存不存在都是未知之数,掌握了医术,等于多了门吃饭的手艺,关键时刻还能保命,若是当了官,破国之时,就是命丧之时。”
温宁对这话并不赞同,她隐隐觉得事实不是这样子的,但她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她又想起了那个噩梦,那把刺入李玄玉胸膛的尖刀。
甩甩头,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雾国的经历,让她心中恐惧,那只是梦,不是真的,魏国和雾国相邻,但和束国中间还隔了两个小国,魏国的士兵怎么可能打到束国来。
抛开这些杂念,温宁陷入了纠结。
一直以来,她要做的选择就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打更多的零工来填饱两人的肚子并把李玄玉的学费凑齐。
当人生出现了岔路口时,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敢轻易替李玄玉做决定。
尽管之前让李玄玉读书就是她单方面的决定。
然而现在,她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产生了怀疑,读书真的是最好的出路吗?
“哟,这不是我们的宁小妞吗?”
听到声音,温宁暗道一声,糟糕。抬头一看,温宁的心一沉,果然是这个大魔王。
大魔王也姓王,是王婶子丈夫的远房表妹的儿子,名叫王青山。
王青山的父亲和王婶子的丈夫都在服兵役的期间死了,而王青山的母亲领了抚恤金就跑了,据说是攀上了一个酒楼的掌柜。
王婶子便一人养着两个孩子。
乱世多养一个人有多难,温宁是知道的。
不过街坊们说,王婶子愿意收留王青山是想着有人能帮着照顾一下自己的傻儿子,而且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毕竟那个傻儿子只是个累赘。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婶子突然将王青山赶了出来。
那时候街坊们都以为王青山会饿死。
却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后,他领着一帮孤儿,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
闹得街坊们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好在王青山虽然凶狠,但你只要乖乖给钱,他倒是不会伤人。但你若是反抗,那必定会吃一些皮肉之苦。
而且他特别喜欢在大家出门回家的必经之路堵人,平日里大家没什么事都是很少出门的,除非需要购买些生活必需品或者做些零工。
这些都意味着有钱或者有食物。
温宁每回出门都只带当天要使的钱,买东西也不会买很多,而且在路上会非常警惕,只远远看见这伙人的影子便掉头就跑。
是以,温宁和李玄玉来束城的这半年时间,温宁只被堵到过一次,之后再也没被这大魔王抓到过。
“要堵到你可真不容易呀,为什么你要躲着我呢?难道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吗?”王青山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
不知怎的,温宁脑海中就想到了华柯。
果然,人不可貌相,温宁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青山大哥,我今天的钱都买药了,咳咳,实在是没钱孝敬你了,下次,下次我一并给你,行吗?”温宁此时已经没有在医馆说话的气势,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在医馆,众目睽睽,对方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最坏的后果就是以后得病了不给自己看病而已。所以温宁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而现在,她是打不过王青山的,两人距离这么近,跑也来不及了,若是惹怒了对方,自己不仅会受皮肉之苦,还会耽误做工。所以,温宁只能低声下气。
“啧啧啧,这可是妙手医馆的药,还买了肉骨头和鸡蛋,最近是得了什么赚钱的活计吗,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呀。”王青山眼睛很尖,发现了温宁拼命想往后藏的骨头和鸡蛋。
住在这一片区的居民都是穷的叮当响,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主。除非重要的日子,否则平时基本没什么荤腥。
温宁死命的拽住纸袋,这是她买给李玄玉的,她不能交出去。
华柯说了,李玄玉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骨头和鸡蛋是时下性价比最高的营养品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要屈服才能保全自己,但潜意识却不肯松手。
王青山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群贫民窟的穷人,抢夺他们的钱和食物就像是抢夺他们的命似的。
往往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他们点教训就好了。
王青山捏起拳头,狠狠地向温宁的左肩膀捶下去。
他可以预见,等到他的拳头碰到对方的肩膀时,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
然后对方的脸会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最后,他会看到对方眼里深深的恐惧。
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世界的主宰,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