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云略:东海扬波,皇恩浩荡。在金城之战役中,不乏忠勇奋威之将士。今随表启奏:
李慕白,射杀夷国柱国大将泸沽扭象,居功至伟。杀敌百余人,数次协助府衙,力挽狂澜于既倒。
三宝郎,随军参谋,身怀绝技,颇精易术,能运阴阳,降妖孽,破奇案。数出奇谋,运筹决策,预知警情,输传情报,且不贪己功。人品尊重,才干卓越。另外附有两营骑尉贺西野,林虎亭,以及陶副帅各各罗列军功,一丝不苟。
并伏企圣上依据功过或赏或罚,不必一一细表。
数月以来圣上因为五月夏至节祭祀天神,反遭灾殃而心尚耿耿。于今边关奏凯,自然龙颜大悦。遂照鸿飞冥之议表,各自嘉官进爵。
特赐金城节度使鸿飞冥上柱国将军衔,列候名位,只享爵禄,不封邑。
特赐李慕白从五品骑都尉。李慕白一战成名,朝野尽知其父,乃是为现任兵部尚书李云阁,上面这些都好说。
唯独令天子为难的就是三宝郎,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而今人在何方。当朝之上,李云阁大人亦不好言明,其是他的新收的嗣子之事。况且即便挑明,若是圣上问起他人来,却又不知其目下底细,岂非荒唐至极?故而佯装不知。
最后天子无奈,只好命人写下一道圣表,御赐三宝郎七品参军学士,一为嘉其功业,二为寻人启事。如此广布四海,敕令国内各级行政衙门,速察其行踪,及早上奏帝听。
君上见鸿飞冥对三宝郎之才略所奏详实,犹于“能转阴阳,降妖孽”一项用心著意。故而期冀越是早一日寻到他,越能早一日豁达圣心。百官不言,其实人人尽知天心所想,只是不便挑明而已。
小公子李慕白,早朝获封“五品都骑尉”之官位,已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虽为将门之后,然而这份封赐,却是靠自己过硬的枪马功夫赢得,也自然与单靠祖上遗荫得来之名,大不相同。这其中的成就感,任何方式都无以与之比及。
他想起心仪的郡主姑娘,在兰花庵禅斋中,种种激仰的期许,想起她对未来之夫君那种真情的期待与寄望。此时,小公子多么希望与她一道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
下朝之后,他不顾父辈同療的纷纷祝贺,就只身去了兰花庵。
“相逢在总角,与子即同心。隐石哪知玉,披沙始遇金”。淡淡的兰花香,总在无心处。
“知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兰心怡,我梦寐以求的好姑娘。此时此刻,你是否也感知了我人生第一次成功的喜悦?
小公子循着两边墨兰幽放的香径,信步走上兰花庵禅院西边的小山。亭畔勾栏曲回,栏架上探下一丛丛,一簇簇淡雅清丽的兰影。或走或坐,徘徊其间。赏其玲珑清姿,和其圣洁兰心。浅笑嫣然,是你如花的容颜吗?洒然挺丽,是你傲人的身姿吗?
小公子如梦如幻,沉浸其中。仿佛正如心仪的小郡主两情相悦,赏兰赋诗。
蓦然发现,北边一面绝壁上,探下一枝挺秀的兰花枝蔓,一方水红色的丝帕,正随风飘摇。是哪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无心遗失?还是哪个豆蔻怀春的少女有意留情?
他随手翻来,上面赫然一首四句无名小诗。顾不得细赏锦帕上刺绣的精致女红,已是默念有声:
心念君恩,怡情佛乡,始乱终弃,孕秀蓄殃。
是世上怀春的女子,对那些始乱终弃的薄情寡义之男子悲愤的谴责吗?假如真的是一朝雨露,蓓蕾“吐秀“,这对痴情的女子而言,该是多大的伤害呀!
花蕊“孕秀”,胞胎有子,难道不是女人孕育儿女的恰切比喻吗?本是人伦最神圣的使命行为,一旦遭受无情的背叛与抛弃,站在女孩角度上看,简直是天降横殃,至极至大的灾难呀。
小公子一下觉得兴味寡然,拿着这一方锦帕,内心替这位遭受抛弃的女孩,深感愤愤不平。一丝丝的悲伤酸疼,也似渐渐浸入心髓。摧心蚀肝的痛,缠绵不绝,挥之不去。
他也联想了自己与兰心怡在禅斋茶房激情迸溅的荒唐一幕,心中隐隐不安。
小公子一边往回赶去,一边于掌中翻来覆去的端详。突然有了重大发现,当他将并排竖列的四句文字横看,将开头一字联成一句,就成了“心怡始孕”。这一惊吓,非同小可。
浑浑噩噩,从兰花庵到尚书府邸,不过区区四五里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这区区十六个清秀的小字,于他不啻于天大的耻笑和侮辱!
他觉得那个跃马挺枪,驰骋疆场的男人,必须要有一个态度出来,必须要有一个无愧于天地良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