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不由长叹一口气,心道,看来朕也是看走眼了。
金銮殿上,又响起一阵嗡嗡私语,有人替他惋惜,有人开始幸灾乐祸。
圣上龙目一扬,道:“雪无情,这,你作何解释?”
“回圣上问话,草民无意指责,只是就事而论。皇宫大内本有极其精准先进的观天仪,为什么不去观察实际的星象,加以细致的推演呢?”
“此话怎讲?雪无情,你难道是在嘲笑我观天台,不懂天象吗?”
三宝郎凛然而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假如观天台是真的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难道你没有发现,冬至宵中星宿已由《尧典》的虚宿退至现今的牛宿之初了吗?此岁差偏移现象,导致二十八宿星辰异位。我所说的壁宿在黄道十二宫的酉位,即是此刻的凉州分野,天漏芙蓉城一带。”
“简直是笑话!连我皇宫大内如此精湛的浑天仪,都没有发现二十八宿偏移现象。凭你一个山野村夫,难道你有过山眼,千里目乎?凭借肉眼竟能看到九天之上,茫茫云海的星宿不成?”
三宝郎冷哼一声:“我有紫竹架足够了!”
监副蔡贤哂笑道:“雪无情,请恕下官愚钝。你说的紫竹架,又是什么玩意儿?不会是用竹篾扎的玩具吧?”
“正是。那又如何?”
裘国师不无调侃:“雪无情,这就是你的侍女助手嘴里吹嘘的‘能听见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儿,能听见天宫玉皇大帝的天机秘密’?莫非你是神仙?我裘某真是孤陋寡闻了,随便扎个架子,就能观天星,还要我们观天台钦天监干什么!”
圣上见双方唇枪舌剑,各说各理,圣心一阵烦躁:“雪无情,你说二十八宿星辰移位,有何证据?”
“回圣上,之我朝太祖皇帝,皇宫内城青龙位上的山峰,就已挨到了【氐】宿位置。”
“雪无情,你慢慢道来,思维跨度不要太大。否则,如此专门的理论,文武百官理解起来,定难跟上你的思路。”
“是,陛下。还请圣上恕我冒犯先皇之罪。青龙位上山峰挨到【氐】宿,此星涵义是后妃之府,休解之房。前有嫡后,后跟庶妾。先正后偏,先贵后贱。群阴争宠,压主无光。此主淫佚,荒靡无度。必主先太祖皇帝因女色,而荒废,荒,废朝……”
天子听后,默默无语。前朝“和合销魂汤”事件,至今仍有余非,此亦毋庸置疑之事实。
裘国师心中暗暗忖度,雪无情你好盲目!要说用竹篾扎个架子,就敢妄下“将死国危”的预言,我是打死都不相信。因此将心一横,道:“雪无情,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就说你今番预言“将死国危”一事,假若判断错误,你敢承担责任吗?”
“有何不敢?”
“雪无情,你敢立军令状吗?”
三宝郎朝堂之上,三番五次被裘国师诘难,心中不免意气,顺口而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但是,裘国师你敢和我打赌吗?假若你输了,你怎么接受惩罚?”
裘国师没想到他草民三宝郎也有如此底气,一时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回道:“假如我裘某输了,甘愿辞去国师一职,从此遁隐山林,不问世事。”
军国大事,岂能赌咒发誓,意气用事?奈何箭在弦上,天子也有他们二人作去。
圣上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写好文书,签字画押。
眼看一场如此高规格的金銮殿“君臣奏对”,竟演变成一场赌咒发誓的儿戏。两边翰林院大学士,以及六部公卿大人,不禁摇头叹气。
正在不可分交之时,兵部衙门忽然传来,西凉州驻芙蓉城节度使韦应杰,边关告急文书。
当今天子展卷看来,不觉暗吃一惊。
但见其文云:十万火急!西夏王阿莫不胡重兵奇袭天漏城,芙蓉城副使大将韦英豪战死。请朝廷火速派兵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