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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沈谦所说, 那卫缺在短短三天之内,连赢三场比试, 赢了包括“四川酒家”在内的三间酒楼。
对于阿俏来说,卫缺能赢三场比试, 并不出奇。出奇的在于他这三场比试的方式不同,所做的菜式,品尝的人不同,而卫缺毫不例外都以较大优势胜出了。
第一场,卫缺对阵“四川酒家”,请了业内知名的几位名厨,算是专业评审, 一一点评, 卫缺以七对三的优势全胜。“四川酒家”的几名厨师,原本自视甚高,看不起卫缺做的“土菜”,输了之后, 对卫缺的菜式, 不得不服。
第二场,卫缺叫板省城新晋名店“聚仙阁”,双方各自摆流水席,前来观赛和品尝的省城市民大约有五六百人,由这些普通市民投票,卫缺以压倒性的优势,教“聚贤阁”输得没有半点儿脾气。
第三场, 卫缺点名点了城内经营百年的老字号“青云楼”,“青云楼”提出比试时限定材料、限定菜式,甚至限定调味的味型。比试的结果是由双方相互品尝,彼此决定。
这种比赛方式,“青云楼”原本觉得胜券在握,可到最后还是“青云楼”的主厨认输,而且输得口服心服。
沈谦说到这里,阿俏与狄九互视一眼。
就这样,卫缺竟然也赢了?
世人总认为卫缺做出来的“江湖菜”主打麻辣重口,一时风靡省城多少是因为口味新颖、出奇制胜。阿俏那天试过卫缺做的一道“辣子鸡”,却明白卫缺这人的手艺绝不简单,控制火候的水准甚至还在她之上,也并不比狄九逊色。
如今卫缺胜了三场,名声大噪,恐怕要令省城整个饮食行业人人自危了。
狄九想了想,对阿俏说:“你们阮家,是做私房菜的,一天最多只摆三席,阿缺应该看不上眼。”他又自嘲地笑笑,“我狄九,这么小小一爿店面,生意清淡,阿缺想必也顾不上。可是省城里的旁人,恐怕要好好地喝上一壶喽。”
沈谦当即问:“卫缺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觉得他四处挑战,有备而来,恐怕不只是要挑下全省城的酒楼这么简单!”
狄九答道:“卫缺那个孩子,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被人欺负得太狠了。自小就只想着要为帮里的人争口气。这个孩子还有个毛病,不服输,但凡他输给了什么人,会千方百计地将场子找回来。”
“我向你们提起过的那次,‘江湖菜’被人学了方子,改头换面,卫缺特别不服气,从那时候起,就天天苦练厨艺。当时帮里人都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咽不下这口气。我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为了今天吧!”
阿俏听了,忍不住点了点头,说:“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妥,毕竟人活一口气。而且他如今是真刀真枪地以真本事去与人比试,若是他当真一路赢到底,省城里做这个行当的,也怨不得他什么。”
沈谦扭脸望望阿俏,微笑道:“我看我们阿俏姑娘,还听敬重这个卫缺的。”
阿俏点头:“我是敬重啊,这世上,一切有能力的对手,我都敬重。但我会想着,我自己也不差啊!若是他不挑战我,便罢了,但若真的有机会与他对阵,我会很乐意,见识见识这个对手。”
她一番话说得豪气,沈谦与狄九同时叫好。
狄九一兴奋,就开口:“算起来这个卫缺的姑姑,还是我……”
说到这儿他突然哑了,脸色一变,掩饰着端起面前的粥碗,大声说:“喝酒……不对,喝粥,喝粥……”
他灌了自己一口粥,登时呛到了,大声咳嗽,几乎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阿俏与沈谦面面相觑,沈谦伸手,在狄九背后拍了拍,帮狄九顺了气。阿俏则再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可是狄九却学乖了,再不露半点儿口风。
“狄九叔,我们先走了,你可要答应我,明儿打起精神,开门做生意。”阿俏看着狄九吃过东西,又帮他把灶下都收拾了,狄九一一都应了。阿俏这才与沈谦并肩离去。
“你”沈谦开口。
阿俏恰好同时说了一句:“我……”
两人都立即收了声。
“你”阿俏低着头,右手捻着衣角,再度开口。
恰好沈谦同时也开了口:“你……”
这样的巧合令两人同时觉得十分好笑。阿俏抬起眼,到底是笑了出来,面颊上显出一对俏皮的小酒窝。
“我送送你?”
沈谦低头,微笑着问阿俏。
阿俏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下头说:“沈先生,对不住……”
她指的是那道炒芦蒿,她可是看着沈谦紧皱着眉头、苦着脸吃下去的。她对沈谦总是这样:逼他吃的时候一时好爽,可是真看他乖乖吃了,心里总能涌上一丝歉意,一腔柔情。
“你是对不住我!”沈谦故意板着脸。
阿俏一惊抬头。
沈谦盯着她的双眼,“在旁人面前能叫我‘士安’,当着面却总是这么疏远?”
阿俏一呆,才想起来,她当着周逸云的面,可以顺理成章地叫他“士安”,可是真当了面,这一声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沈谦见逗得她够了,长声一笑,伸臂轻轻揽一揽她的肩膀,说:“没什么对不住的,有你这样对我,我才感安心,至少你还在努力掰着我那副坏脾性,还在乎我,没嫌弃我……”
阿俏暗想:哪里就敢嫌弃你了呢?
自从周逸云对她说了那番话之后,阿俏多少还是会觉得自己与沈谦之间,有那么几分距离。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怕你嫌弃的。”沈谦眼神明亮,在阿俏面上流连片刻。两人随即各自转过身,并肩往巷口外面的大路上走去。“你是个极有天赋的厨师,可我偏偏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总要你处处迁就。我当时就想着,这样下去,总也不是办法……”
“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才觉得自己其实挺傻气。”沈谦没确指是那一件,阿俏的脸却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还能是哪件事儿呢?
“我一再忌口挑食,可以算是一桩心病,说到底,是一件能克服的事,我却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逃避、抗拒。”沈谦背着手,沿着小巷缓缓往前走,面上挂着舒心的微笑,“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当时没找到非克服不可的理由吧!”
“现在我明白了。”沈谦望着低头陪在他身边缓缓前行的阿俏,小声说,“我想吃一辈子,你做的饭……不管是金莼玉粒,还是清粥小菜。”
阿俏红着脸,将头垂得低低的。沈谦能清楚地看见她连后颈都涨成了好看的樱粉色。
“那天承蒙周小姐不弃,为我们两人传话,”沈谦微笑说着,“你的心意我已确知无疑,而我的心意,也与你一样,绝无转移……”
阿俏心想,可怜的周逸云,果然被阮清瑶说中了,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感谢你,感谢你尊重我的选择。”
两人一起转出窄巷,沈谦习惯性地将他头上戴着的帽檐拉低一点,继续说:“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阿俏有点儿困惑,抬起头来,望着身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