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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至菩萨的头颅在光面之上约三千公里的虚空里飘浮着,面无表情,与自己的身躯接着,菩萨宝像回复平常,向后朝着头顶上方那道能量源泉合什敬礼。
满天皆光,光线之中,并无阿弥陀佛身影,只有宏大声音传来:“你去吧。”
于是大势至菩萨再一礼,叹了口气,收拾重伤之后残躯,往人间飘飘而行,不过数刻之后,便来到了五台山上。
…………却说那天界宇宙正中,满天金华佛光正在淡淡散去,渐渐拢成一尊佛像,这佛像表面湛着金光,内里也是一团光芒,看上去并无实相,只是一尊由光组成的佛体。
佛体极为高大宏伟,高数万里,横亘天地之地,似乎要将这天地全数担在自己身上。
佛眼未睁,只是淡淡一抹痕迹,旋即猛然睁开,光佛之像身后不知多远处,两颗恒星正在泛着光芒,恰好嵌在光佛的脸上的两抹痕迹里,湛湛有光,便是佛眼。
两道光芒射出,扫视着这片安静的宇宙,然后落在远处。
在极远处,一个缥渺微弱的金色痕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宇宙的边际飞去,那道痕迹在广阔的宇宙里显得极不起眼,比一颗流星还要黯淡许多,若不是佛眼如电,断不会察探到那处的波动异常。
宏大的光佛缓缓展开合什的双手,一股威压顿时控制住了这片宇宙。
——————————————————————远处,极远处,那道细细地,似乎随时可能湮没入宇宙黑暗底色里的金色痕迹,还在不停地向着边际飞行着,只是这道痕迹运行的轨迹极为怪异,一顿一顿,似乎没有持续的动力,反而是隔段时间,便有一股猛烈的能量带动着前行。
再近了些,那丝金痕渐渐露出真容,却有些像是一根细细的火柴棍,只是这棍的材质无比金贵,火柴棍的后方,隔一段时辰,便会发生一次剧烈的爆炸,从而提供强大无比的能量,催动着火柴棍向着宇宙边际高速的逃离。
金色火柴棍的末端,往外鼓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怪异,最末端有个极细微的开口,那种不知名的爆炸所散发的能量,全部从这个小孔里喷了出来,拖成了长长的尾巴,金粉喷离,十分美丽,像流星一般美丽,却比流星的速度不知快了几千几万倍。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金色的,扫帚。
…………易天行趴在这根扫帚上,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并无伤痕,只是体内的菩提心被大势至逼出来后,先前被阿弥陀佛的无量光扫了一扫,竟隐隐有了散体的危险,不由微惊,再用心经察探身体,才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肉体确实强悍,已经修复完毕,但先前与那道光的平面相抵,已经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神通火元,此时他的体内,真可说的上是空空如野了。
举目往四周望去,只见一片黑暗,极远处的恒星并不显眼,似乎准备随时沉入黑暗中休息。
双腿夹着金棍,金棍后端包着核弹,每隔一段时间便爆炸一颗,此时也不知道炸了几颗,速度已经加了起来,虽然这比他的筋斗云似乎还是要慢一些,但在如今真元尽毁的当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易天行知道,自己并没有逃走成功。因为在这片宇宙空间里,虽然黑暗,却依然有光,黯淡之光,而有光处,便有那人。一想到今次只怕难逃敌手,他的唇角不由绽出一丝苦笑来,在人间筹谋数年,专门针对势至菩萨,定下诸般战斗计划,由自己和儿子配合,终于成功地将那位佛界第一杀手斩首,未料得最后,却引出阿弥陀佛。
想到先前那个毁灭一切生息的光面,他不由余悸再生,轻轻拍了拍正趴在金棍前面不停咯血的那位,安慰道:“辛苦师公了。”
旃檀功德佛悠悠转头,抚胸叹息道:“拿我当盾牌,唉,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欺师灭祖?想你师傅当年虽然顽劣,却也未曾这样做过。”说完这话,他老人家赶紧又双手握紧金棍,双腿一绞,生怕自己从这高速飞行的棍子上掉了下去。
易天行露齿一笑,不由想起很多事情来,上天之前,他在人间准备了许久,为自己准备了三套杀手锏,这三件东西,其中一样乃是观音菩萨留下的甘露,一样乃是偷盗之后又改装了许久的核弹,还有一样,便是自己胯下的这根金棍。
战至今时今曰,这三样东西的威力已经全部发挥出来了,只是想不到阿弥陀佛会来的这样快。毕竟在人间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阿弥陀佛的威胁,总以为以佛位之尊,是不会亲手参与到杀戮这种没品级的活动中来的。
也正是先前与阿弥陀佛无量光的一次碰撞,让他找到了自己在天界护身的第四件宝贝——那便是天下第一的肉盾,旃檀功德佛的肉身——幸亏有师公大人的佛身挡住了阿弥陀佛的无量光,易天行才侥幸地在那个光面下活了下来。
“那是佛爷的光,没您这位佛爷,我能怎么办?”易天行骑在金棍扫帚上,笑得像个老巫婆。
旃檀功德佛又咯了一口血,很神妙的,那血咯到虚空之中,转瞬便化作虚空,无奈何摇头叹道:“我本不愿出黑石,你捉我出来,这下好,佛土果然动荡,阿弥陀佛精妙安息,于电光之中礼敬如来,何时曾像先前那般暴戾,那光面浑圆,却隐含无上寂灭之意……”他忽地住口不说,又是一叹:“看来他真是要做佛祖了。”
“这佛祖,不是他说做便做得的。”易天行忽然眉头一皱,旋即笑道:“势至菩萨估计此时下凡找文殊麻烦去了,若叶相今世又死了,师公你就准备接佛祖的位子吧。”
有椿极巧的事情,这师公并徒孙二人,刚好都是须弥山衣钵的继承者。
“你是弥勒,难道你准备撒手不管?再说……”旃檀功德佛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与文殊菩萨交好,为何并不着急?”
“师公说的哪里话?”易天行唇角含笑,“文殊是我今世的兄弟,不过证得大菩萨果位,总是死不透彻,至不济十八年后又是一头好秃驴,到时我再买酒与他去饮,割肉与他去食,再来个兄弟一场,何须伤心?”说是这般说着,便想到大战之时,看见五台山上的清光湛湛,那演教寺里门槛上坐着的清俊小和尚,易天行心头一痛,神识里无由生起一股悲意,不知叶相此番能否从势至手下保全今世记忆肉身。
旃檀功德佛知道自己这位徒孙面上惫赖,心里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由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说,反而是从金棍上转了过来,看着金棍后方吐出的长长火尾,隔了些时,金棍后方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响起,震的棍子颤抖不停,似乎要从中弯折一般。
他是深知这棍子厉害的,虽不是世间最坚硬之物,却也差不了多少,最可怖的还是这金棍难以想像的延展姓,就算天雷电斧来炼,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偏生棍尾之火,却烧得这金棍有些发白起来,不难想见那道火尾的高温,微微惊叹道:“徒孙,这是何方神物,竟能生出这等高温,比那老君炉的火只怕还要高些。”
易天行解释道:“这是人间的一种兵器,爆炸后,便能生出强大的能量,力量还在其次,关键是其中的高温和辐射,对于仙佛还有些杀伤力。”
旃檀功德佛赞叹道:“不想如今人间也有这般利器。”
易天行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从人间带这东西上天,便未曾指望这核弹能轰死势至菩萨,如果是一般的菩萨罗汉倒也罢了,只是大菩萨果位之人,移转太快,佛土大能又精于艹控空间,用高射炮打蚊子,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先前也只是偷袭成功了一颗。”他还没有说完,这东西是他的压箱底,如果用的多了,让满天神佛知道其中原由,那以后再来使,就不似现在这般使的利落。
“既然无用,带着作甚?”旃檀功德佛知道他说的核弹,便是自己曾经在后天袋里看见的那些铁疙瘩,疑惑问道。
易天行笑而不语,带核弹上天,第一椿用处,自然是用来偷袭势至菩萨,第二椿用处,便是准备在自己真元全尽的时候,为自己提供逃跑的动力,至于第三椿用处,他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用到,因为一旦使用,那便证明自己已经踏在了生死的关头。
“红药瓶,蓝药瓶,只要能吃的,都是好东西。”易天行这样想着。他知道师公是不会也不愿意打架的佛爷,所以也懒得和他解释。
当初老猴在归元寺里也一直对这些铁疙瘩嗤之以鼻,认为用来对付大菩萨和佛爷一点用处没有,说到底,老猴终究是个爽快人,不像易天行这般面相忠厚,实则屁股后面拖了根嫩狐狸尾巴,所以想不到易天行竟然给核弹安排的最关键任务,是些非战斗用处。
…………二人就这般闲话家常,金棍屁股后面核弹开着花儿,高速地飞行,将他们带往宇宙的深处,很有默契地没有说阿弥陀佛如何,因为易天行此时真元已尽,若阿弥陀佛追了上来,就算有旃檀功德佛这宇间第一肉盾,也逃不脱形神俱灭,佛姓飘缈的那一刻。
既然多说无益,那便安静,且有风度的逃吧。
———————————————————————很久的沉默之后,惯常无风度的易天行终于撕扯落了风度,一把揪着师公的腰间软肉,问道:“真的打不开?”
“是啊。”旃檀功德佛眉眼间略有歉意,“被你举着,生生受了阿弥陀佛那记无量光,我一时也缓不过气来,虽说在佛眼之中,空间不外乎是心头一念,奈何你我从先前起,这些时光里,总被阿弥陀佛缀着,他的佛息弥漫在这空间里,我不如他,自然打不开。”
易天行自然问的是打开空间通道,逃往人间,一听师公自承无法,不免有些绝望,半晌后又问道:“阿弥陀佛现在在何处?”
旃檀功德佛一合什道:“他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易天行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阿弥陀佛身为净土之祖,身心跨过空间无碍,想当初老猴何等样能耐,但在佛祖的明悟空间之前,仍是逃不出五指山去,虽然阿弥陀佛肯定比佛祖要差上太多,但自己也比猴子差上不少——这片宇宙黑暗,却依然有光,若对方真想抓住自己,只怕早就出现在了身边,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一直不动手。
他冷冷道:“先前那道光压之下,我才知道就算大菩萨果位,距离佛的境界,相差还是太远,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他在看我。”旃檀功德佛正色道:“我在你这棍儿上,若他来杀,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佛不见佛。
…………易天行微笑道:“主要是杀不死你,入了佛位,便不死不灭,但他可以来杀我……师公,若你肯出手,我倒有几分信心能逃回人间。”这一路以来,他都把师公老人家吞在肚子里,纵是艰险,旃檀功德佛也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隐忍被动挨打,纵使当了回盾牌,也不是主动出手。
旃檀功德佛忽然柔柔看着他道:“你这痴儿,应当知晓,我从来不喜欢暴力的。”
“暴力总是解决事情的手段之一。”
“但如果我也开始用暴力了,那我便不是这佛了,也便没有使用暴力的能力。”旃檀功德佛微微一笑。
佛,是一种领悟,每个人成佛的途径不同,领悟不同,而这种领悟却是佛位的根本,若将这根本放弃,自然也就放弃了佛位。
旃檀功德佛在未动嗔念之时,便是世间最不可伤害之佛身,若动嗔念,只怕便果位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