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悦慢慢清醒过来,闭了闭眼,无力地道:“回去。”便不再说话,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轻薄且脆弱,像是那两个字已经用去她所有的力气。
待到人上了马车,她便倒下了,软软倒在了三七怀里,紧闭着眼没有再睁开,唬地三七与广丹魂飞魄散,催着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直奔胜业坊萧宅。
郑妈妈得了小婢送来的话,吓得什么也顾不得,提着裙摆就往正院去,一见到三七便急急忙忙问:“出什么事了?娘子出门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昏了过去?到底是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
没等三七回话,转头就吩咐竹苓:“去,让人去请郎中,请老管事使了人去请长安最好的药铺郎中来,带了马车去接,片刻都等不得。”
三七已经绷不住落下泪来:“只是去了大云寺听经上香,不知道娘子听到那些上香的说了什么,脸色就变了,再去上了香回来就昏了过去。”
郑妈妈听得糊里糊涂,怎么去上香听经就昏了,不过这会子也顾不得细问,沉下心里发话:“咱们自己先别乱了,三七去打发厨里准备安神汤,山茶你稳重些,去房里伺候着娘子,广丹去盯着那帮小的让她们该当差事的当差事去,别跟着一起乱。”
三七抹了泪,也知道这会子不能跟着一起添乱,点头照着吩咐去了,广丹竹苓也是各自飞快去了,郑妈妈这才跟着山茶进房去。
这些萧容悦都不知道,她闭着眼像是清醒,却又像是昏迷着,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自己的榻上,耳边是山茶与郑妈妈担忧的呼唤声,又好像是在紫宸殿的暖阁里,偷偷靠在小榻上躲懒打盹。
“阿宓,阿宓,快醒醒,陛下要下朝了。”赵婉儿轻轻推着她,“一会就要问你看的奏本了。”
窦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那张明艳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眉眼弯弯望着她,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只听她低声与自己说着:“我还真羡慕你,陛下让你帮着看奏本,却只教我与吕尚宫看内宫录簿,看来看去都是那些老太妃们的月例份额,还有什么修葺殿墙,采买宫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好是无趣,远不如你的有意思。”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窦宓身边挤了挤坐下:“昨日我去前殿送尚宫局的内折,你猜看见了谁?就是你心心念念那位汝阳侯世子孟大郎呀。”
“说起来也不过是寻常,我瞧着是不如别的那几家的郎君,你见过淮南侯府程六郎吗?那真是年轻俊秀,人才出众呢……”
窦宓是怎样回答的?她好像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赵婉儿咯咯笑着:“我才不要,要挑也要挑个样样都出众赛过你的孟钰的。”
她后来挑中了英国公世子张量,的确是家世人才都比孟钰更好,可惜婚期临近却一病不起,窦宓陪着她过了那一段难熬的时间,她也便常常来汝阳侯府,与孟钰也常常会遇见。
窦宓以为孟钰待她专情不二,才会不顾她只是个孤女的身份,向陛下求娶她,所以她倾心相付,付出一切,她以为赵婉儿与她一起在宫中长大情同姐妹,所以无论何时都信任不疑,尽力相助。
明明她是在生死相搏步步惊心的大明宫中长大,明明所有的本能告诉她的都是如何提防如何算计,可她却把信任与真心给了他们,毫无保留,至死都不曾有过半点怀疑。
可惜,窦宓太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