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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双鲤回了鹤延堂,这时老夫人刚午睡醒来,正在吃燕窝羹。双鲤耐心等了片刻,等到老夫人漱了口、收拾妥当,才走上前,将方才所见所闻全都说了。
双鲤字正腔圆,说话不紧不慢,也绝不夹带私人情绪。可老夫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盏,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是她亲自给桑姑娘挑的蔷薇苑?”
“三夫人身边的织锦说,桑姑娘与桑公子只有两个人,住大院子太空落寂寥。蔷薇苑景致好,姐弟俩住在一个院子,彼此有点什么事儿也方便照应。”
“送了一个碎嘴的丫鬟,一个不晓事儿的丫鬟过去伺候?”
“奴婢亲眼所见,名叫小蝶的丫鬟精明外漏,过于世故;桐叶憨憨傻傻,不过十二、三岁,连洒扫的活儿都做的马马虎虎。”
老夫人说话声音愈发低沉了,“她还将自己用过的旧首饰送给嫡亲的表妹了?”
“那套首饰是三夫人的陪嫁之物,三夫人嫁到侯府后,还带过两次,只是这两年再没见三夫人戴过。”
“表姑娘入府时身上就有症候,织锦那丫头也不管不问,只做没看见?她甚至都没等那主仆几人安顿好就走人了?那屋子院子,还是桑家的丫鬟亲自动手收拾的?”
双鲤一一回复,据实已告,没有一句偏颇的话,可正因此,老夫人头更疼了。
老夫人头疼的撑不住,崔嬷嬷见状赶紧上前,亲自给老夫人按压头顶穴位,让她好舒缓些。
崔嬷嬷轻言细语说着开解的话,“三夫人年轻,做事不妥当,这您不是早就知道么?三夫人在娘家被惯坏了,您想教就把人唤来说几句,不想教,回头把这事儿告知三爷,让三爷自己头疼去。您早些年经常劝太夫人,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子女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不要太较真。您话说的好听,怎么真遇上事儿了,您就绷不住了?”
老夫人气的喘气都难,“她若不晓事儿到我身上,我还真懒得与她计较。可你看她如何处事的?她是既想施恩给桑姑娘,又想打压桑姑娘。都是嫡亲的表姐妹,即便在闺中时有龃龉,你想报复回去,那手段也高明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她闹出那事儿,我都不惜得说。她是打人桑姑娘的脸么?那是把侯府的脸面送到跟前让人打。她自己不觉得脸疼,我替她脸疼!”
崔嬷嬷见老夫人气的嘴唇哆嗦,忙不迭继续劝。可这事儿它槽点太多,即便崔嬷嬷有心给周宝璐说好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那个角度开口。
……
这些年,侯爷和离了,姑太太一家还没进京,整个武安侯府主子没几个。那时老夫人就让人将常年不用的院子都锁了。一方面节省每年维护用的开支,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常年无人居住,下人起了贪心,将里边的东西都拿出去贩卖。东西丢了事小,闹出偷家的事情,才是真丢脸。
出于这种种原因,包括蔷薇苑在内的一、二十个院子全被封锁起来。只在家中有喜事,或是逢年过节时,让府中下人统一清扫打理。
蔷薇苑上一次修整,还是年前大扫除时。经过这七、八个月的风吹日晒,墙皮肯定有脱落,砖瓦肯定有破损。而崔嬷嬷掌管后院大小事务,她可没听说最近那个院子有修补过。所以,桑姑娘目前住的蔷薇苑,指定也破破烂烂,不堪入目。
想想吧,人家大老远来投奔,结果就搬进那样的院子。别说老夫人脸疼,崔嬷嬷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户人家惯来只将自己光鲜的一面示人,把自己乌糟的一面拿给人看,这和把家丑说给别人听有什么区别?简直蠢的无可救药了。
崔嬷嬷:“事情既已经发生,该想想怎么善后才是。这事儿仔细说来也怪老奴,当时我要是多问两句,许是能拦一拦。”
老夫人意兴阑珊,“她打定主意要给人没脸,你拦了这里,她还会在别处作妖。随她去吧,我看她还能办出多少蠢事。”
这就是在说气话了。
崔嬷嬷试探着问,“老奴让人给桑姑娘换座院子?”
老夫人斟酌了又斟酌,到底是没同意。周宝璐办事不靠谱,可三房的脸面要顾忌。老三是个好的,荣哥儿也是府里嫡房的头一个孙子。老话都说打老鼠还恐伤了玉瓶。即便是为了老三和荣哥儿,也不能这么下周宝璐的脸面。
可越是这么想,越是憋屈。
老夫人又念起之前双鲤说的,桑姑娘高烧昏迷,幸亏吴大夫去的及时,不然后果如何且不好说——如今唯一让老夫人庆幸的也就这件事了。她发了善心,保下了一条命,这应该是此事中唯一能让她感到慰藉的。不过桑拧月病体沉疴,被伤到根本了,要好生调养,不然之后怕会留下病根。
老夫人念及此就吩咐说,“之后让人在蔷薇苑建个小厨房吧。蔷薇苑距离小食堂远,饭食拎回去怕都冷了。桑姑娘要养病,不好总吃些寒凉的。她每日还要煎药吃,有个小厨房也更便利些。”
崔嬷嬷由衷笑起来,“还是您老人家会心疼人。”
“再从大郎送我的药材中,挑些好的、能用上的,给蔷薇苑送去。”又道,“桑家那对姐弟来的匆忙,怕是好些东西都没带,稍后你再派个人过去看看,有缺的少的,也都补上。你再挑两个丫鬟送过去,至于之前那两个丫头,从哪儿来的让她们回哪儿去吧。”
崔嬷嬷一一应下,老夫人又叮嘱了些详细的,便舒口气,躺下休息了。
午休一起来就遇到这种糟心事儿,偏偏因为三郎和荣哥儿的关系,她还不得不给周宝璐找补。
为三房操碎了心,就怕还落不到好,反倒会被埋怨。
老夫人叹息,“瞧着吧,指不定之后还得闹腾。”
崔嬷嬷心疼老夫人,由衷建议说,“老奴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和三爷说一说。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您是做婆婆的,有写话说重了三夫人面上过不去,说轻了,就怕没效果。您把事情告知三爷,三爷晓得利害,肯定不会继续放任三夫人如此行事。有些毛病,能早一些改进,就不要拖着。不然,谁知道拖来拖去会拖成什么样子。”
“……那就等三郎回家,把事情和他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