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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拧月转过身,看向站在路口的武安侯,他依旧穿一身黑。就连外边披着的斗篷都是黑色的,伴着冷风呼啦啦作响。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威严肃穆,倜傥雍容。
可再看他的脸,却清冷到极致。他面上的神情更是讳莫如深,让人想要探究的心思立马胎死在腹中。
冬日天冷,桑拧月早已穿上厚厚的袄裙。对比沈廷钧,他像是感觉不到气候变迁似的,仍旧穿着单薄。整个人岩岩如孤松之独立,萧萧如松下之清风,高而徐引,爽朗清举。
看起来是挺器宇轩昂的,但他真的不冷么?
桑拧月偷瞄一下沈廷钧,视线恰和他撞个正着,她连忙转移视线。
说是不心虚,可再开口说话,桑拧月的声线却鬼使神差的放的更轻柔些。好似她打心底里就清楚,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人消气。
桑拧月说了句,“见过侯爷。侯爷怎么这时回府了?”
话出口桑拧月登时意识到不妥。
这武安侯府就是沈廷钧的,他想何时回来,难不成还需要征询她这个表姑娘的意思?
桑拧月见他剑眉微拧,以为自己的话冒犯了他。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她就又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解释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颓丧一口气,转移话题似的,满目期盼的问,“侯爷寻我何事?莫不是案件有进展了?”
沈廷钧目光灼灼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视线里的压迫。他放任这种压迫感肆虐,好似能穿透衣裳看到她心里去。
桑拧月非常不自在,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下,她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无所遁形。这让她有些难堪,还有些不喜,她便咬着嘴唇说,“侯爷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眼见到了午膳时候……”
“你近前来。”
桑拧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抬眸看过去。
她水盈盈的眼眸看着他,沈廷钧的喉咙便忍不住上下滚动两下。
他再次开口说,“你近前来,我与你说说案子。”声音低哑,好似在努力隐藏某中情绪。
“案子已经开审了?如今有结果了么?”
桑拧月太惊喜,几步走到沈廷钧跟前。
两人距离过近,近的她又嗅到那熟悉的松柏香气。
那香气伴着冷空气被她吸入肺腑,桑拧月陡然一个机灵,浑身都颤了一下。
沈廷钧见状剑眉蹙的更紧了,桑拧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将那黑狐狸斗篷脱下来,要给她披。
桑拧月七魂飞走两魄,整个人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忙摆手,“不,不,我不冷。”
“不冷你会打颤?”
这话说的,好似他的披风多厚,披上就能多保暖似的。
桑拧月固执的不肯接他手中的斗篷,沈廷钧见她避如蛇蝎,本就清冷的面庞更加冷冽了几分。但他也没将斗篷重新披在身上,转手丢给了站在不远处的成毅。
桑拧月见状就有些急,若是因她之故让侯爷感染风寒,她百死都难辞其咎。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她那案子还指望他施压,好让官员们郑重以待,从重处罚,这样王家才能彻底对她死心,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搬出侯府过自在日子。
这时候侯爷身体有恙,她那案子即便不搁置下来,想来因为没有他盯着,王家拿钱开道,王徐氏指不定就被轻判了。
真若是她在里边待个三年两载就出来了,那她大费周折还险些把小命搭进去,这还有什么意义?
可桑拧月到底说不出让侯爷穿衣的话,最后也只能找个背风的地方将沈廷钧带过去,美其名曰这边隐蔽,不会被太多人看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话说出口时,沈廷钧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
桑拧月的案子确实已经开审了,因犯人是武安侯府的人送过去的,京兆尹对案子很看重。他们加班加点将烦人审问一番。
与此同时,成林和成毅汇合,也将跑到蔚县的几人全部抓捕归案。
连带着嫌疑人王徐氏,以及王徐氏身边的奶娘,也都被逮到了京兆尹衙门接受审问。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孙柱四人胆小怕事,还没动板子便招供出罪魁祸首是王徐氏,但奶娘站出来顶了缸。
后边八个匪徒身上倒是硬茬子,任凭京兆尹百般手段,他们最后也没吐露出一个字。
还是沈廷钧亲自出面,他们才招供是接了奶娘的定钱办事。奶娘打的是王徐氏的招牌,但他们没见过王徐氏,只见了奶娘。
再审讯王徐氏,王徐氏不憨不傻,想也知道根本不会承认此事。
所以,这案子最终只能判罪到奶娘,王徐氏成功逃脱法网。
桑拧月听到这里,心中提着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几乎要把自己憋死。
她千想万想,再是没想到,她一番周折,险些把自己和弟弟的命都搭进去,竟只把奶娘送了进去。
少了一个奶娘,王徐氏身边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奶娘。只要这个毒瘤不除,她就永无宁日!她头顶就始终悬着一把剑,会要她命的剑!
桑拧月失望又茫然,不知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难道有钱真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也有钱,是不是只要她也舍掉良心,她就可以过安稳日子?
桑拧月红了眼圈,眼泪说话不及就从眼眶里跑出来。她一把拉住沈廷钧的袖子,悲切切的问,“侯爷你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王徐氏才是罪魁祸首,奶娘只是替罪羊而已。”
沈廷钧看着她素白的手指,青葱似的,白皙又纤细,就那般依恋的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她满脸绝望痛心的看着他,祈求一个救赎。
沈廷钧喉咙再次上下滚动起来,他目光紧紧盯着她近在咫尺的面颊。
依旧是莹润玉透的面孔,可此时她眼周弥漫着红晕,她眼底汪着一汪泉水……
沈廷钧喉咙滚动的更厉害了,嗓音也愈发嘶哑了。
他侧首过去,不再看桑拧月。只喑哑着嗓子低低道,“我知道,可惜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