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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涅磐 一(2 / 2)

【求索】4个月前 作者: 习惯呕吐

“他打电话说,还得两周。”还有两个星期向冉才能开始训练。

周富通苦笑一下,他去年在训练时也被队友撞折过鼻梁,那次意外的受伤让他休息了两个多月,伤好后迟迟找不回状态,就此失去在球队的主力位置,不然,凭他的表现和人际关系,断不至于在顺烟冲A的当年就被甩卖。

“听说,克泽这个月就能上场?”周富通转个话题。刚才对垒重庆绿缘时,他就坐在场边的替补席上,陶然队毫无章法的凌乱进攻让他这个前锋摇头叹气,他很怀念一个月前克泽和欧阳东同时出场的时候,那时的陶然队真正是剽悍不可抵挡啊。第二轮第三轮他连续替补上场,场场都有进球,他还以为自己的竞技状态回来了,可自打克泽受伤、欧阳东莫名其妙地状态下滑,不但他自己,整个陶然队的成绩都一落千丈。

欧阳东点点头,看着前面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笑道:“那话你也信?有人还说他这个赛季都不能踢哩。我听队医说,他最快也要七月才能回来。”说心里话,欧阳东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早日克泽归队,俱乐部、教练、队友和球迷都希望能看到陶然队酣畅淋漓的进攻,可自己这个衔接进攻的前场组织者却无法交出一份教大家满意的答卷,要是克泽在,他欧阳东肩膀上的担子就能轻不少。可问题是克泽现在还不能上场。

周富通拉开车窗扔掉烟头,唆唆嘴唇,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欧阳东的状态也是全俱乐部上下都关心的事情,可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欧阳东神出鬼没的传球、灵活机敏的跑动、教人眼花缭乱的华丽脚法,就象变魔术一般,说没有就没有了。只是平日里训练时欧阳东倒突然卖力起来,偶尔也能有那么一两次神来之笔,可一到赛场上,就又是浑浑噩噩碌碌无为。俱乐部有不少人背地里埋怨方赞昊和董长江,都是这两个家伙吃抱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让欧阳东训练时也高度投入不可。现在好了,欧阳东在训练中确实是投入了,可比赛时就没状态!

这叫什么事?!

假如说生活就象大海,那我们就是在大海里辛勤耕耘的渔者,无论大海是波涛汹涌还是风平浪止,我们都要努力去应付。当我们感到疲惫和劳累时,家,就是我们躲避风浪的港湾,在家里,我们修养生息,我们养精蓄锐,等我们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我们又要走出门去,再一次勇敢面对变幻莫测的社会。

省城第二环城路西四段聚美花园城七栋1703号,就是欧阳东的避风港。

从第一次踏进这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欧阳东就很喜欢这里。优美安静的环境,淡雅舒适的装修,简洁明快的室内装潢,这一切都让他动心。从买下这房子,欧阳东就再没动过把它卖出去的念头。他还真没看出刘源那肥头大耳的家伙居然有这么高的审美能力。看来,那个艺术学院的女研究生对刘源的改造还是比较彻底。

不过最开始欧阳东并没有住在这里的心,他现在在莆阳上班,回来一趟路上就要花去两三个小时,而且一周最多只能在省城呆两天时间,要是连续几周踢客场比赛,连回来的时间都找不出。不,他现在还不会住在省城,这样做实在太费周折,他最多只能把这里当作赛季末休息的地方,一个人清清净净地好好休息上一段时间,而且,叶强家和殷素娥家离这里都不算远,他也有个走动的地方。有朝一日,他要是遇上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儿,他就把家安在这里。

对于将来,欧阳东也有很精明的算计。自己还不到二十四岁,就算不能象彭山齐明山他们那样踢腾到三十多岁,也还能踢上四五年的足球,那时他差不多能挣下一两百万的钱,刨去花消,手头上存个百来万是不成问题的,有这么多的钱,干什么不行?就是他什么都不想干,这些钱存在银行里,利息也尽够开销了。何况,他和陶然俱乐部的合同是三年,每年他的收入都要上涨百分之十五,要是济身甲A行列,收入还会翻番。每当想到这里,欧阳东都会不由自主地咧嘴傻笑。他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要是说不知足的,那就是他还差一辆车,可他现在要辆车来干什么用?

要辆车来逃避!

四月初在莆阳主场与郑州中原的比赛,对欧阳东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那些上天赐予他的美妙华丽的技术与风一样的突破,忽然就消逝了。不需要旁人的提醒,欧阳东自己都能觉察出自己是在梦游,整整九十分钟里,他就没能找到往日那种澎湃的感觉,只能一次次无助地来回奔跑,“就象一只无头苍蝇”。这句尖酸刻薄话是一个记者写在《慕春江日报》体育版上的,欧阳东看见它时只能摇头苦笑,太贴切太形象了。不过,当着众多队友的面,他仅仅是笑笑,这笑既是让队友们放心,也是让自己放心,这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他有信心在下一场比赛时找回失去的状态。

下一场比赛他还在梦游。接下来几场比赛他都在梦游。

现在他惶恐了,他畏惧了,原本深深埋藏在心底最低处的那些可怕念头突然迸发出来,原来自己最初的表现都是假象,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不会踢球的人,只是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机缘巧合,冥冥中那只看不见的手让自己一夜成名。现在,命运女神无情地抛弃了他。那,冥冥中那位操纵人命运的神祗会不会做出更进一步的行动哩?比如说,把他已经得到的一切再收回去?

可怕的猜想让欧阳东坐卧不安。他周围那些观察明锐的人能明显地感到这些变化,欧阳东突然勤奋起来,在训练场上,他一改过去的懒散,如果说大多数人是百分之八十的投入,那他就是百分之百地投入,别人都去休息了,他还在一个人练力量,练速度,练传球落点,练……这就是为什么谁都知道欧阳东不在状态、而他依然能场场首发的原因。他的努力董长江都看在眼里,他愿意给欧阳东一个机会,他相信,只要有一场球,甚至是一个球,欧阳东找回他失去的东西,他就还能成为过去的欧阳东,或者,比过去的欧阳东还要好得多。

然而董长江失望了,所有人都失望了,欧阳东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陶然队的成绩也一天不如一天,每一轮战罢,陶然队的排名在甲B排行榜上就会下降一点,仅仅一个月,他们就从甲B老大的位置掉到第十位。五轮不胜,不!算上今天这场,是六轮不胜!

现在我们知道欧阳东要逃避什么了吧。当一朵鲜花盛开时,我们会不惜笔墨地夸赞它的娇艳,夸赞它的美丽,夸赞它的作用,为了达到引人注目的效果,我们甚至会把那些绿叶和根茎一并拿来大肆夸耀一番,可当它凋零时,当呼啸的北风漫卷大地时,我们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它,甚或,践踏它。

欧阳东现在就是那朵因为凋谢而被抛弃的鲜花。

随着他状态的消逝,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上的光环同样消逝了。媒体的指责、球迷的辱骂、教练表情复杂的脸色、俱乐部官员漠然的态度,这一切都让欧阳东寒心。而痛苦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队友对他的不信任。曾几何时,每当队友拿到球,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看他的位置,然后把球传给他,可现在哩,即便是他处在合适的位置,即便他大声喝喊,队友也会考虑考虑再做动作。场上的不信任也会反映在平日的训练和生活里,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欧阳东根本就不敢去深想,他怕得出的结论让自己更加颓唐。

感谢大度的陶然集团,富有的酒业公司修建基地时,为每位一队队员设计的都是一人一间的寝室,这样,只要一关上房门,欧阳东就能独自一人,静悄悄地品尝生活的诸般滋味。可房门只能让他和别人隔开,还有媒体的无情包围哩。电视和报纸一样可以把一个人活生生地撕碎。

这时,省城第二环城路西四段聚美花园城七栋1703号就成为欧阳东的避风港。

泡上一杯茶,舒服地坐在落地窗前,惬意地看着通红的夕阳慢慢没入高低起伏的群山,一切不如意的事情都能被欧阳东抛在脑后,此时此刻,只有那种深沉的慵懒和弥漫全身的松弛,足球、比赛、教练忧郁痛苦的眼神、队友冷漠阴沉的表情、被球迷撕碎的球票,还有那些伸到自己面前的录音机、手机、话筒,都去他妈的吧!

人,真的需要有个家!

有个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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