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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异客 四十六(2 / 2)

【求索】5个月前 作者: 习惯呕吐

想上去搭把手帮忙的欧阳东立刻就让小昭给撵出来。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满心想说句委婉话的小昭,话到嘴边却又变得这样生硬。

“厨房地方小,你还是去看看电视吧。”殷老师责备地看了埋头切菜的女儿一眼,赶紧用话来替满脸悻悻神色的欧阳东解围。“这会儿也确实不需要帮忙。”

欧阳东倒没太在意。他笑呵呵地折回客厅,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水,就坐在沙发里看他才买回来的报纸。这样才好哩,小昭要真是说两句体贴话,他才真要不习惯了。他蓦然发现,和他在省城里那套很少住的大房子相比,这里才真的是自己的家。这里有一个时刻都和自己顶牛的妹子,一个善良的母亲,还有那浓郁得几乎无法化解的亲情……

他把厚厚一摞报纸搁在茶几上,从最上面那份开始看。他只关心体育版的消息,只关心媒体对昨天那场比赛的评论……至于别的,他暂时还顾不上。

他糟糕的防守和被球迷哄下场的事实是不可回避的,所有报纸都报道了这事,但是他们也认可了他灵光一闪中的那两次传球——那两次做球确实是可圈可点。是的,记者们也不是瞎子,他们的笔也不能脱离事实的真相去胡诌。在电视慢镜头里,欧阳东下场前那瞬间的爆发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是那些哄闹得最起劲的观众,回到家再看了录象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其实是最美妙的……

只是那跟上的队员没能抓住那次机会……

余中敏的谈话也被那家全国性的足球类专业报纸整理刊登出来。实际上,除了四五个版面关于这场比赛的文字报道和照片之外,这份报纸上就只有一些足球界人士的访谈录,他们从各自的角度出发来讨论这场比赛,余中敏的那番话分量最重,报社的编辑几乎没有怎么剪裁,就让它直接上了报纸,还为其中关于欧阳东的一段话起了个醒目的副标题——伯乐与千里马!

欧阳东坐在殷家的小客厅里逐字逐句地看着这文章。

千里马?他欧阳东算是千里马吗?他现在真不知道这个称谓是高抬他还是在挖苦他。而且,余指导在谈话中毫不掩饰地把他夸成是一个“天才”,这个说法教他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

和平时他来殷家吃饭一样,殷老师又在饭桌上说起他的婚姻大事,在她心里,怎么说都算是事业有成的东子也到了该考虑这事的年龄了。

“我现在这情形,真不能说安定啊,谁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在重庆呆下去,这转会制度一天一变,就是我想回省城,指不定一上榜就得去东北。要是找个女朋友,光这番飘泊就会耽误了人家。”欧阳东痛苦地说道。是啊,他确实很痛苦,每回和殷老师聊说此事他都很痛苦。“您知道,现在这踢球的事谁都说不清楚,而且有时还很危险,要是有点什么事,说不定还会拖累了人家。”这是他搪塞殷老师的话。说实话,看着队友们朋友们空闲下来和家人女友在一起合合美美的,他有时也真想找个女朋友好好地谈谈恋爱,可没人搭理他啊……

“你也可以再回省城啊,”并不懂什么转会和上榜的殷老师把两条鸡大腿分给女儿和欧阳东,接着说道,“人是活的,他们总不能生拉硬拽着不让你走吧。”

“有合同的……要是真要跑了,我得赔不少钱。”欧阳东说道,他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秦昭。他倒有点同情小昭了,等她也象自己这么大岁数时,殷老师会不会天天也催她哩?还是会对她的男朋友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秦昭却狠狠地乜了他一眼。哼!这家伙肚子在想什么,以为她不知道么?然后她就象没事人一样,假装专心地对付那条鸡大腿,继续支楞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是么?”殷老师当然知道“合同”这俩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她也大约估摸得到欧阳东的收入是多少,要真是会有一大笔违约金的话,那肯定是真正的“一大笔”。她叹了口气,默然半晌,又问道,“那……你和小邵的事情发展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欧阳东这次倒是实话实说。他和邵文佳也就是电话里聊几句天,没什么进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且,随着当他几次用玩笑话试探邵文佳却没有反应之后,他已经决定放弃了。至于今后么?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事了。眼下他的事就够多的。

“听小邵说,你在省城里电视台还认识个女记者?”

他和刘岚?这也不大可能吧。刘岚的事业心很重,一心想干出点名堂,他现在怎么可能割舍下心爱的足球哩……而且,他隐约觉得,刘岚好象已经有男朋友了,至少她和那个男的关系,不会是普通的同事或者是普通的朋友……

下午欧阳东都在补瞌睡,直到秦昭敲门进来喊他吃晚饭,他才意犹未尽地磨磨蹭蹭地起床。看着秦昭麻利地把床铺帮他收拾好,这又教欧阳东很不好意思。因为经济再不象当初那么拮据,这个小房间现在已经是小昭的卧室了。和他在电视里时常看见的女孩子的房间不一样,这里看不到什么明星的海报,也看不到瓶瓶罐罐一大堆的梳妆台,只是在床头的墙上贴着两个卡通娃娃,从它们的服装上,能辨认出一个是小男孩,一个是小女孩。两张原本是单独的卡通画让秦昭刻意地摆布成手牵手,四只大得离奇的眼睛教人看着就象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好玩……

“你笑什么?”把枕头枕巾被褥整整齐齐拾掇好的秦昭抬起头就看见他在笑。“还不去洗脸?!要吃晚饭了。”

尴尬的欧阳东立刻就逃去厨房。

吃罢饭他一个人出去走走。他去看了当初的纺织厂,现在那里已经开发成一大片住宅小区,再也瞧不出丝毫的当年景象。原本从这里走出去一里多路就能望见的无边无际的良田,也全部变成了一栋栋差不多颜色和样式的楼房。一直走出去很远,都迈出第三环城路,还过了一座才完工不久的立交桥,他才在宽敞的大路边看见几块绿色——那可不是农民的庄稼,是被围墙圈起来的荒地里的杂草。因为没有人打整,这些杂草现在已经快有半人高了。

走出去时不觉得,等回家时欧阳东才感觉到这段路的漫长……

天都晚上黑了,他才回到子弟校。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坐在学校的操场边,就和四年前一样,坐在离那块简易的主席台不远的地方,厚厚的绿草掩埋住他的脚,不知名的虫子在黑暗中轻轻地吟唱,几只早熟的蚊子嗡嗡地哼着,就在他耳边萦绕……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就是坐在这里,看着刘源他们在这块草地上踢球,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喘得和头牛差不多的刘胖子就从在这里拽住他,把他拖进自己的那支连业余足球队都算不上的足球队,去为了面子和一点花红奔跑。四年后的今天,他又坐在这里了,可他的身份,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兜里只剩几块钱、为每天三顿饭焦愁的失业的纺织厂工人,而是一个职业球员,一个国家队的队员,还刚刚在一场重要的比赛里被自己一方的球迷哄下场……

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四年啊,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

直到天上落下零星的小雨,他才从漫无目的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借着不远出一楼的教室里的灯光,他看见一个人打着一把小伞走过来。

这是秦昭。欧阳东一出去就没再回来,她一直放心不下,已经找了理由出来寻他两三回了,刚才她就看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呆楞楞地不知道想什么,她没打搅他,只是静静地远远看了他一会就回家了。现在下雨了,她从家里取了伞出来接他……

“我明天就回重庆。”欧阳东回到家就对殷老师说道。

他明天上午就去订机票,展望集团在这里有办事处,实在买不到当天的飞机票他们能为他想办法。他还要去为秦昭买样礼物,过些时间,小昭的生日就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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