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不止是她,连人偶师和圣诞老人都对这一击的效果吃惊极了。
一连撞断了好几根路灯柱子,重重地砸进了一片房屋里头的人偶师,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甚至只有一片迷茫,好像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咦?你……这是……”
圣诞老人盯着他,似乎闹不清人偶师怎么突然这么好打了,反而谨慎了起来,眯起了眼,一连退了两步。
林三酒一拍脑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然而不管她心里的争斗有多激烈,脚下已经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回过了身子。
目光一扫,人偶师的眼珠儿而落在了她的脸上,脸一下子因愤怒而狰狞扭曲了——他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此时扫了一眼林三酒的表情就全明白过来了;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他的下颌上都浮起了筋路:“……是你干的?”
林三酒简直无话可说,只能连连点了几次头。
“刚才咱俩打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谨慎的,生怕人偶师暴怒之下反悔杀了她,因此只敢离得远远地回答道:“我,那个……封住了你所有的特殊物品了。”
时长十五分钟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在圣诞老人猛然爆发起的一阵畅快却黏腻的大笑声里,人偶师的身子倏地化作了一片虚影,扑向了林三酒。
还不等她退后躲避,远方那个绿影子也立刻咬了上来;人偶师连连几下挥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在逼停了圣诞老人的同时,自己也不得不跃向了一旁。
被这么一拦,他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曾经答应不再追杀林三酒这事儿了。
血红着一双眼睛,人偶师一眼也不再看她,转身迎上了再次扑来的圣诞老人。林三酒曾经见识过的那三个人偶,以及更多的、她从没见过的,都从不远的商店后头纷纷地冒了头——然而二人之间的战斗,简直可以说是地动山摇一般;扑进了战场里、试图支援主人的人偶们,就像是一件件最不值钱的消耗品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在圣诞老人的轻轻一挥手之间就炸成了碎末。
几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偶就成了铺落了一地的零散人腿,露出了一截截白生生的断岔。
一般来说,当两个进化者交手的时候,由于变数太多,最后的取胜因素往往是什么都有可能;然而若是在战斗期间忽然少了一大部分趁手的作战道具的话,顿时这就变成了一个几乎不可逆的短板——一点点细微差别都足以定义生死,更何况是人偶师与圣诞老人这样级别的高手?
失去了防守型的特殊物品,就意味着人偶师不得不将一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防范上——末日世界里的特殊物品五花八门,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东西就能让你中个暗招;一边要提防特殊物品的迹象,一边还要应付下圣诞老人层出不穷的能力与武力攻击,很快,人偶师便开始感到捉襟见肘地吃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塌了半间的风俗店里,几根白骨忽地从里头伸了出来;打开了拦路的几根竹子,又踹开了刚才中了【病魔】、此刻半死不活的进化者,林三酒弓着腰从里面拖出来了一个黑东西。
“喂,喂,试音,试音——”
被麦克风和音箱放大了无数倍的女声,即使隔了远远地,也依然清晰地传入了交战二人的耳中。
还不等二人的动作有变,那个明显有点儿紧张的女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那个,圣诞老人,你听说过300路吗?”
——要不是风俗店里有一个供客人唱歌的卡拉OK台,林三酒也万万想不到她还可以在圣诞老人身上故技重施一次;替人偶师找回一个“平衡”。
……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远方压根连谁是谁也分辨不出的那一团气流和虚影,忽然肉眼不可见地滞了一滞;紧接着,伴随着人偶师的一声长笑,一个庞大的绿影随即以一种物理学无法解释的模样反向浮了起来。
与其说圣诞老人是被击飞到了半空,还不如说他此刻更像一只肥大的气球一样,被人偶师“牵”在了手里——他四肢的每一次抽动,都能卷起堪比【龙卷风鞭子】一般的冲击波来;然而站在股股乱流中的人偶师,却像是脚下生钉了似的,稳稳地一动不动。
“虽然对于我的口味来说,”他深深地咧开了嘴,一双眼睛里闪着阴狠的畅快:“……你实在是太胖了点儿,不过我也是能够勉强收下你做人偶的。”
不、不对……这中间好像哪里有点……
望着空中那个如同狂兽似的圣诞老人,林三酒直觉性地死死地握着麦克风,退了一步。
下一秒,她的眼睛瞪大了。
那一身幽绿的圣诞服,仿佛像是蛋糕上的糖霜一样,在热度下慢慢地融化了下来;肥壮的身体忽然定在空中不动了,颜色却越来越淡,似乎马上要消融在夜空里一样——帽子、胡子、大肚腩,短短粗粗的两条腿,都逐渐地“化”了,烛泪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在地上迅速融成了一摊绿。
这个变故,是连人偶师也没想到的——他向后跃开了一步,下一秒却出现在了林三酒身边;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人偶师惊疑不定地皱眉问道:“……你又干了什么?我的‘宇航员’怎么牵制不住他了?”
——林三酒自然也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事实上,她是直到半分钟以后,才终于看清楚了场内形势的。
当一身绿衣、肥壮的肉体,都纷纷融化殆尽了以后,那一滩绿蜡似的东西里,慢慢地站起了一个——
……林三酒没有词来形容它。
连灵魂这么难看的生物她都见过了,但褪去了外壳以后,“圣诞老人”这么丑恶的东西,林三酒确实还是头一次见。
“竟然把我的外衣都给无效化了呀,”从那个东西身上嶙峋干枯、参差不齐的裂缝中,发出了一个不再浑厚,只剩下黏黏腻腻的声音。“……果然还是应该先杀了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