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久留转过目光没有看她,就像是知道林三酒此时的感觉一样——当一个人内心最深处、隐秘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忽然暴露在了天光下时,那种如同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是最不欢迎有观众的。
望着另一面的墙壁,清久留轻轻张开嘴,虚幻得像梦一样的白色烟雾缭绕着他的唇齿,让他看起来好像如处云间。
“你是一个好人,你有良知,有原则。”他嗓音轻柔地说道,一字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林三酒耳朵里。“……每一次当我听人说,谁谁谁没有别的优点、但是很善良的时候,我就想笑。碌碌无为地生活在文明社会里,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去犯法的人们,每一个都他妈觉得自己很善良,是个好人——好人突然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夸奖。坦白说,我还很想吐。”
林三酒呼吸微微地急促了起来。
“而你,你不一样。我从没有见过在末日降临后,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仍然像你一样……”清久留说到这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了;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骑士,即使身在黑暗中,也在向着光明前行。”
“我算什么——”林三酒说不出好人两个字,自嘲地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正如你所说,我……我看见他死了,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你还是一个人,这情有可原。”清久留转过头,眯起了一双眼睛。“做一个坚守原则的人,是一个远比你所意识到的还要沉重的负担。”
“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你只会在反击或者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人,”清久留说到这儿笑了笑,“老实说,这一点我很佩服。但是杀掉萝卜,是我的做事风格——我杀了他,我感到很高兴,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觉得好过而已,”林三酒苦笑着接话道,“坏事都让你们去做了——”
“你闭嘴。”清久留忽然将烟头朝她扔了过去,一点火光在昏暗的半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在血泊里熄灭了。
他忽然站起了身——刚才还懒洋洋地倚着桌子,现在他似乎终于被林三酒给磨没了耐心;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抱着胳膊站在了林三酒面前。礼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居然没说话。
“你只是一个凡人。原则不是那么好坚守的。”
“承认你的局限,承认你这一次做不到,接受这个事实。以后你要怎么样对待这个事实,是你的事;但记住一点,你只是一个凡人,你只能尽量把好人当得久一点儿,因为这个太难了。”
非常奇妙地,林三酒感觉到从她体内深处慢慢泛起了一种松弛感,就像是有人将一个沉重的东西从她肩膀上卸了下来;又像是缓缓走了一池热水里。伴随着这一种近乎解脱般的放松,一股深深的疲惫也包裹住了她。
她又何尝不知道为了利益随心所欲更加痛快?所以她深怕自己一旦开了一个头,受了诱惑,就会再也收不住下滑的趋势——伴随着这个念头而来的,是林三酒不知不觉间日益对自己越发苛刻起来的要求;好像身处在末日里越久,反而越不敢放开手脚了。
林三酒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脑海中仿佛纷纷杂杂地闪过去了无数念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过了几分钟,她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两人。
“……我们杀了他,怎么跟司陆他们交代?”她吐了一口气,再度抬起眼睛的时候,往常清亮的琥珀色在火光里看起来近乎纯黑。“我们不可能把礼包供出去。”
“已经死了四个签证官了,再多死一个也没什么。”季山青轻轻笑着说道——似乎他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当然,对于他来说,人类的死亡其实并不太重要:“我们可以这就发信,告诉他们别来了。”
“等一下,”清久留忽然摆了摆手,“……你们忘了,被那个神秘杀手杀死的签证官,都还有另一个特点。”
林三酒才刚刚经历了心情上的大起大落,一时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看着二人转身走到了尸体旁边,她也随即想起来了。
……每一个死去的签证官,都被洗劫一空了。
“你如果非要发扬风格,什么都不想拿,我也不反对——”清久留抓着尸体的脚腕,头下脚上地将死去的萝卜一顿甩:“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样毫无意义——反正人都死了,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噢,真的不想要啊?”
他收回了目光,忽然一甩手,将刚刚找出来的【军用压缩热量】给扔在了餐桌上:“好,那你到饿死也别吃啊。”
清久留明明知道她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
林三酒捂着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才好;过了半晌,她才嘶哑着声音骂了一句,一把抢过了桌上的【军用压缩热量】:“你简直是恶魔!”
“一个小时三千美金的心理咨询费用,可不是白花的。”清久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身子正好挡住了林三酒投向尸体的视线。
当一块1200KJ的无形热量被拍进了林三酒的皮肤里时,她听着那一声拍击声,忽然低下了眼睛。
虽然这热量实在不多,但仍然为她的身体注入了一股奇异暖流——仿佛器官也受到了滋润,林三酒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旺盛起来。
之前被萝卜拿走、还没有解除卡片化的那两张【糟糕!钱包不见了】和【未完成的画】,很快就被二人翻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压缩热量和小垃圾桶都是萝卜曾经掏出来还没放回去的,因此马上就被找着了——但是他大部分的东西似乎藏在了某种收纳道具里,两个人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他的裤子有问题。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顺着他的裤缝滑一下,就会瞬地滑入了裤缝中消失不见——整条裤子,就是一个收纳道具!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穿他的裤子,”季山青皱起了脸,“裤子都臭了。”
“我也不要,”清久留下了个结论,“他的腿太短了。”
林三酒抿着嘴巴坐在一旁不吭声——变化来得太快,她还得消化消化。
“咦?”
礼包忽然发出的一声惊呼,惊得林三酒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坐在地上的两个人一起转过了头,眼睛亮亮的。
“他身上东西好多……”
(真的,我给你们跪了,我明明白白写了群嘲二字,为啥你们还一副我终于失贞了的样子?)
(谢谢神游的面瘫和▃LuanYu▂的和氏璧,感激你们的支持,好像不止一次啦?还要谢谢桥汉、十洲风云、吃枣少女LLL、大巫女舔zu同好会(什么鬼)的打赏,以及大家的月票鼓励!)
(男主来了,男主走了,大家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