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独角这么形容诡异、面无表情的人,也忽然在这一阵笑声中柔和了下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层温柔的水光,尽管嘴角肌肉仿佛扯不开一样,还是隐约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好像他已经缴械投降,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将他从此刻的幸福之中拉开。
“连你都有一分钟啊,”女孩——或者说,变成了棒棒糖模样的林三酒,靠近了仔细观察他几秒,随即低声嘀咕了一句。
“嗯?”独角带着几分傻乎乎的笑,有点疑惑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老实说,这种少年陷入初恋里的样子,真是很不适合他这张脸。
“没什么,”林三酒一边说,一边绕过他的身边。独角现在既没有了提防心,也没有了战意;即使亲眼看着她朝自己抬起手,竟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意思——林三酒重重一手刀砸在他的后脖颈上,独角立刻软软地朝地面上倒了下去。
她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他,将他无声地放在草丛里。
这种事干得多了,她现在把部位、力道都掌握得很准;这个男人挨了她一下,至少也得昏过去七八分钟——足够了。
不过或许是刚才多少闹出了一点动静,林三酒刚把独角放平,前方那一个高高的人影就回头扫了一眼;她急忙顺势伏低身体,把自己藏在野草后头,没忘了顺手拔下那一根血红色的感知仪。感知仪一离开地面,红光立刻灭了。
这儿的野草很高,如果趴伏在地上的话,那么别人从远处根本瞧不见她——这一点,林三酒已经实际验证过了。
“独角?”
大概是因为没有看见同伴,火臂的影子半侧着身,扬声叫了一句。
林三酒回头看了昏迷着的男人一眼,慢慢站起身。
重新看见同伴后,火臂好像远远地“噢”了一声,转过了头。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没想到对方又忽然回过头,继续问道:“对了,你的感知仪还有么?”
林三酒抬手摆了摆手里的“铁筷子”,听着独角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扑了出来:“还有。”
“就一根了?”
她瞥了一眼手里的感知仪,真没料到对方隔这么远也能看清楚她手里拿了几根。“是啊,”林三酒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回答道。
“你过来,我再给你一些。”火臂朝她喊道。在这个距离上,他看起来比刚才小了好几圈;看着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了——他身边那一串鹅黄色灯光,却依然十分清晰地印在林三酒的视野里。
走过去不难,拿一些感知仪也不难;难的是如何才能走过去,并且叫地上的灯光不变红。
也许是因为听见了二人对话,隧道也回头看了一眼,镜片在清晨中亮亮地反着光。林三酒深知自己此时绝不能表现得可疑,只好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朝火臂走了过去,脑子里紧张得成了一团乱麻。
到底怎么样才能不让灯光变红?这些玩意儿确实灵敏极了——按理说,她现在用的是项圈赋予她的一项能力,并不能算是在直接地使用【皮格马利翁项圈】;但是没想到这些感知仪连这种间接使用都能察觉到。
火臂身边的灯光本来是黄色的,她一过去就变红了,傻子也不会相信与她无关;再加上偏偏这几个人因为林三酒的攻击,谁也不能使用特殊物品……这样一来,她几乎没有什么能搪塞过去的理由了。
唯一能让她混过眼下这一关的,只有一件事。
林三酒只觉自己后背上隐隐浮起了一层汗。她有意将脚步拖得很慢,尽量远远避开地上那些感知仪;一边走,她一边计算着距离,一步比一步焦虑起来。
按理说,应该就是现在了才对。
怎么还没有呢?
“你快点,”火臂催促了一句,她听不出对方是不是不耐烦了。
林三酒心中一紧,没想到不等她开口,她就听见了自己一直期盼着的声音。
“我找到这个小子了!”真正的棒棒糖突然喊了一声,将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她脚边正亮着几点红通通的光,叫林三酒不由重重松了一口气,赶快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像另外两人那样。
“诶,你们不要碰我!”卧鱼明明比女孩还高一头,却硬是被她从草丛里揪了出来——距离远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还不至于被人发现;只是一旦有人走近,他就清清楚楚、无处藏身了。
“那个女人呢?”棒棒糖厉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一起跑的,她去了哪里?”
“她有一个特殊物品,能够让她穿越两地,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卧鱼一张脸都白了,两颊不断颤动,“那个东西只能带一个人走,所以她就把我扔下了……我、我知道跑不过你们,所以我才躲在这儿……”
“还是让她跑了。”隧道低低地骂了一句。
“现在怎么办?”林三酒问道。一盏灯在她脚边红了,不过有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卧鱼,谁也没有在意。
“回兵工厂,”隧道从镜片后扫了一眼卧鱼,“把这小子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