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一声,重重合上的门板差点砸上她的鼻子。
“这毕竟是一个梦,不是一个游戏。”意老师突然发话道,“也许没有提示不提示一说。”
“有道理,”林三酒拉开车门坐进去,“斯巴安也告诉过我,生存的关键是猜出剧情走向,然后就可以根据情节安排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故事结局。没有提示的话,真得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才好。今晚就先在车里过吧。”
她刚一坐进去,收音机突然响了。
“……从两天起就开始预警的寒流,今日终于抵达了,”主持人嗡嗡地说,“预计今夜温度会骤降至零下,请大家作好防寒准备……”
“真倒霉。”
林三酒叹了口气——好像刚才天边还有一片隐隐霞光的,一眨眼间却彻底黑了下去,断电了似的叫人猝不及防。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橘黄色的微光照不亮外头死寂般的黑暗;路灯昏暗地站在路边,形成一条条沉默的黑影。天一黑,路上就一个人也没有了,而车里的电子表上才刚刚指向了六点半。
即使车里开着暖气,但因为不得不开一条窗缝,温度还是一下子刺骨了起来,冷得竟叫进化者也直打起哆嗦。她翻出几件厚衣服套上了,戴上帽子,还加了一双冬袜;在照顾她生活需求这一方面,大概没有人能和礼包比。
“他竟然一直没有联系我,”林三酒望着手里【喂?姐姐】的卡片,叹了一口白白的气。“难道是因为与数据体的战况不利吗?”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意老师冷冷地说,“故意不联系,故意让你担心,引你回去,从此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我这样想,”她的口气依然冰凉得不正常。在这个梦里,一切都带着真实的压迫感,始终让林三酒隐隐地不安:“我是你的潜意识,是你在这样想。”
在梦里,潜意识似乎变得更清楚、更直白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手指按在刀尖上一样。潜意识之所以是潜意识,是有原因的。
她怔怔地望着车外一根接一根的路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想什么好。外面黑透了的夜里,一阵阵呼啸起刺耳寒风;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叮铃铃”一响,才将她激得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梦中迷糊过去了。
那阵清脆的铃声,是从路边一间住宅里传出来的;当它刚刚一响起来,整条街都陷入了此起彼伏、接二连三的各式响铃声中。林三酒瞥了一眼电子表,时间正好跳向了9:00。
过了一会儿,住宅门一扇又一扇地打开了,在泄出来的灯光中,一个又一个匆匆的人影接连迈出了家门。
“听众朋友们,”收银机又一次自动打开了,响起了主播轻快的声音:“九点了,大家都还清醒着吧,没有上床睡觉吧?今天是新法实施第一天,不要忘记该做什么噢!如果你看见你的邻居没有出门——哈哈哈,大家再见,我也该去镇政厅了。”
他好像觉得自己讲了一个令人乐不可支的笑话似的,带着笑声关掉了广播。
林三酒疑惑的时候,街边上一辆辆汽车纷纷亮起了灯,在寒夜中喷出了阵阵灰白尾气。街道上骤然一下热闹起来,看样子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常常能瞧见某辆车里挤着一家老小;房子们登时全黑了下去,随着人们的离开,仿佛突然变成了死城。
她忙驾车跟了上去,然而刚刚开了几分钟,车身突然颤抖起来;她使劲一拍方向盘,目光才一落在油表盘上,车子同一时间停住了。
指针紧贴着一边——车没油了。
“无巧不成书这个能力,难道只会给我带来霉运吗?”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在心里朝意老师抱怨了一句,跟着前方车龙狂奔起来;然而她才跑了两步,登时心中咯噔一下。
她此时正处于梦里,什么体能强化、什么成长型的能力进化,好像都飘忽不定起来——偶尔一步很有力,又一步却脚下虚浮,她跌跌撞撞跑了一会儿,竟觉得胸腔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了。
前方车龙在几秒间,就将她远远甩在了后头。林三酒不得已下,只好冲向路边一辆还没来得及开的车,使劲敲敲窗户,扬声问道:“抱歉!你能开一下窗,告诉我镇政厅在哪里吗?”
驾驶座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车里还坐着一个应该是妻子的女人,后座上两个小孩正仰脸往外瞧。那男人望着她,没开窗。林三酒又重复了一次,他似乎隐约听明白了,却还是没开窗,只是抱歉而和善地朝她一笑,双手抱着肩膀颤抖几下,做了一个“冷”的样子。
“我知道很冷,但是——”
林三酒一句话没有说完,引擎突然轰鸣起来;车身猛地朝前冲了出去,她急忙往后一跳,才没让车身擦着她。她抬起头,望着雪铁龙在寒冷的夜色里疾驰而去,右拐上了前方一条路,终于不见了。
一个柔和女声贴着她头顶响了起来:“即将与第二个进化者梦境剧本连接,请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