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12当年给她留下的印象一样,冯七七的长相虽然好看,却不知怎么总泛着一股凉意。他生了细长的一双眼睛,眼角、眉尾都尖尖地往上挑,嘴唇像柳叶一样薄;光洁面庞像雪地似的,被抹去了人类情感的痕迹。他的美仿佛一层浅透的冰壳,没有美貌常有的那种震撼力,倒像是会把人投去的目光反射回来。
她对人的直觉一向挺灵,但这次看了冯七七好一会儿,她却始终拿不准对方究竟危不危险。
最终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想告诉我什么,说吧。”
“就在这儿?”冯七七左右看了一圈,一摊手:“实话跟你说,催眠生效后也是有时限的。跟我出去,我们边走边说,怎么样?”
如果这是十二人格要杀她而设下的圈套,林三酒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要么为了真相冒一次险,要么就继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被人追杀——而她从来不是一个缩手缩脚的人。
“就算十一个人格都分裂出来了、又一起对我动手,我也有自信能保全自己。”她朝门外一扬手,“你带路吧。”
冯七七望着她,勾起了尖尖的嘴角。“是吗,”他一转身,当先走进了门外小巷里,“十一个人……你很有自信嘛。”
外头那一条红砖小巷,在夜里看起来只是一团漆黑;头上的暗月,与远处的路灯,将红砖墙顶染出了微弱的反光。二人走下台阶时,林三酒问道:“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就不必再追杀龙二了吧?”
“你跟传言中真是一模一样。”
冯七七头也不回地说,身后长袍在台阶上沙沙作响。
“怎么说?”
“充满了多余的精力和关怀。你放心好了,现在没人还对那个龙二感兴趣了。”
当那条红砖小巷走到一半时,冯七七“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丧家之犬”旅馆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就响起了一声被惊恐攥紧了的尖叫——达丽的声音撕破了夜幕,远远地传开了:“是谁!我、我的旅馆啊,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她这一喊像是提醒了她的住客一样,旅馆房子里紧接着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受伤后的痛呼、怒骂、哭泣……连累达丽受了这一遭无妄之灾的人,此时却正脚步轻快地走在林三酒前方,衣袍与他的哼唱声一起飘荡在夜风中。
“我们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尽管她一个字也没提,但当冯七七来到小巷尽头的签到副本时,他却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跳上了屋顶;越过了签到副本以后,他又像是一只单薄轻盈的大蝴蝶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上。“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边走边说。”
他也许是不愿意暴露十二人格的落脚之地——卢泽一定就在那儿。
“我的问题太多了,”这是实话,林三酒简直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才好。梳理了一遍头绪,她终于问道:“卢泽的十二个人格,现在分裂出来几个了?”
她万万没料到冯七七对于她的第一个问题,就这样没有诚意。
“我不知道。”他回头瞥了一眼林三酒,细长上挑的眼睛仿佛一道流波般划了过去:“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林三酒带着怒意停住了脚。“你们不都是要聚集在卢泽身边的吗?”
“对,但那是分裂初期的事了。比如我现在,和当时刚刚与你认识的玛瑟,都是刚刚被分裂出来没多久的……处于这个阶段的人格,不能离开主体太远,否则会被自动‘回收’。当然,这一点我不用和你说,你也很清楚了。”
冯七七慢下步伐,与她保持着大概五六步远的距离,二人肩并肩地走在天空中一排漂浮的路灯下。“你不知道的是,分裂后期的我们就基本不受距离影响了。只要还在同一个世界,一个趋近成熟的人格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我们会回到主体内。一是卢泽决定收回我们,二是我们决定主动回去,三是转换世界。”
“如果你们死了的话呢?”
“那就彻底消失了。”冯七七毫不在乎似的一笑,“我们分裂人格和你们一样,也只有一条命的……当然,死掉一个人格,对卢泽来说就是一份伤害。”
“你是想说,因为大家都不需要再聚集在一处了,所以你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格被分裂出来了?”
“没错。”
林三酒被隐隐勾起了一个疑问,但一时间却又摸不清她到底疑惑的是什么。再说比起其他的疑惑来说,那个问题好像也不重要了——“告诉我,我在哪儿才能找到卢泽或玛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