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问什么,我一定全说、全说……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老板们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真的……”
他大概以为,眼前状况和这家垃圾回收公司背地里干的事有关系吧。
林三酒拽来了一把椅子,跨坐上去,将胳膊搭在了椅背上;刀刃在她手指间来回翻转,那一丝银光仿佛随时能碰上皮肤,又游鱼一般贴着擦了过去。波西米亚灵活无声地爬上了沙发,像只猫一样蹲坐在扶手上,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昏暗中近距离地盯着那个圆肚子。
第一个问题显然远超圆肚子的意料之外,叫他吃了一惊。
“你平时的食品杂货,都是从哪儿来的?”
“公、公司送过来的啊……”圆肚子一边说,一边朝沙发另一头挪了挪,似乎想离波西米亚远点儿。
“公司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超市啊,市场啊之类的……当然是提供这些货品的地方。”
“你看,我对这一点感到很不可思议。”林三酒冲他笑了笑,圆肚子却瑟缩了一下:“这儿有公司,有超市,它们按理来说都是商业行为的产物。可是这儿却没有钱……一个没有钱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商业?”
顿了顿,她将短刀轻巧地一翻,刀刃在黑暗中绽开了一片银花瓣。
“唔,让我把这个问题给你简化一下吧……你们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一个社会中?”
圆肚子缩在沙发上,有好几秒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低地“噢”了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事儿似的,无可奈何地说:“我懂了……”
正当林三酒以为他要开始说点有价值的话时,没想到圆肚子却叹息着说:“你们不是外国人……果然是精神病啊。”
“这个时候,还敢说废话?”
波西米亚蓦地朝前探近身体,身上配饰仿佛被吹动的风铃,叮叮当当一响——要不是被捆住了手脚,圆肚子险些被这一阵轻响吓得原地跳起来。就在她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圆肚子男人的头发时,林三酒却忽然叫了声:“等等!”
金棕色的大眼睛转向她,在昏暗中看起来几乎是纯黑色的。
“……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皱起眉头,“除了对一些事实不了解之外,我们和一般人印象中的精神病人,哪里一样了?一个两个人有这样的误解也就罢了,怎么——”
她想到这儿,朝圆肚子问道:“你们所谓的精神病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花了他几分钟,才总算组织好了思绪和语言;再张口的时候,他很快就叫二人都吃了一惊。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没有过去、没有家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圆肚子喘息着说,“那是因为精神病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们……你们,都幻想着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当然了,人疯掉了的话,力气就会特别大,手段多,也有很残忍的……所以我们都知道怎么辨别精神病人,一旦发现,就得立刻报告警|察把他们抓走。”
波西米亚怔怔地听完了,抬起头,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这不就是说,精神病人其实就是进化者吗?
“外、外国人至少知道,我们的社会不用钱……钱是在与其他国家做生意时才用得上的。”圆肚皮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至于你说的什么公司,超市,那都是国外传进来的名字,不就是个称呼吗?反正我们一样还是得干活,也不愁物资不够用……噢,只要贡献点足够的话。”
“贡献点”!这一定是个货币替代物了——
林三酒正要发问,却见圆肚皮猛地在沙发上一颤,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直直盯着窗外:“什么?雨已经停了?什么时候停的……放、快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