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不怀疑我……”
“亲爱的,”大巫女轻轻摇摇头,几丝波浪似的短金发滑下面颊,好像从窗户中落下的阳光,将她的笑容映得温暖迷离。“当你像我这样已经活了很久的时候,你只需看上几眼、听他说上几句话,就能对一个人有大概了解了。”
仿佛有什么重担被猛地卸下肩背一样,林三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明知道对大巫女来说,她现在只能算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她的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荤食天地那段时光一样。“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回不去身体里吗?”她问道。
原本她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逐渐失忆的大巫女却还是干脆利落地答道:“我的通道被某种力量隔开了。”
“隔开了?”
“对,它每一次正要浮现出来的时候,都会被一层屏障似的力量重新遮住。我不管试几次,都没法进入我的意识力修炼途径。”
“能够找出力量是哪里来的吗?”林三酒皱起眉头。
“不行,因为那不像是某个人的力量,比如意识力之类。”出乎意料地,大巫女说道:“我一直觉得,那更像是某种自然力量……你刚才告诉我概念碰撞一事,我才隐隐有点明白了。挡住我通道的,应该是他用这种能力建立起的规则。”
以个人之力建立一条极难被打破的规则——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进化能力?
“根据你刚才说的,你们都中了他当时的概念碰撞,但如今只有我这一个还在起效果。”大巫女说到这儿,慢慢勾起了一边嘴角,语气带着点儿嘲讽:“既然我当时在荤食天地中没有认出他,那说明我们不认识……看来我身上有什么他非要拿到的东西不可了。”
林三酒和礼包都是当事人,不由就这个话头谈了一会儿。他们现在离具象世界分馆已经足够远了,早就看不见那栋建筑物了,远处也又有了时不时划过的意识体星光。这个地点用来谈话是正好的:身周一片空旷,若是有人要过来,他们一眼就能瞧见;而远处又不缺人,真有了追兵,他们也能迅速混入人群之中。
“如果要找出那个分馆主人是谁,再打败他、破解他的能力……我不抱太大的信心。而且你的情况也不能耽误,越快回到身体里越好。”林三酒毫不忌讳地把自己没有附着条件一事告诉了大巫女,又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或许值得一试的办法。礼包他现在有了一种解析的能力……”
就算季山青解析她要花很长时间,也总比去找那个不知在哪儿的分馆主人来得靠谱。林三酒简要地将礼包的能力介绍了一遍,几乎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巫女就一口回绝了她:“不行。”
“为什么?”
大巫女看了看礼包。他们二人对此时的她而言,都是陌生人。但她的目光刚才只在林三酒身上扫了几下,就信了她的话;在面对礼包的时候,她却反复打量了几遍,这才终于说道:“……这无关信任。我不是一本书,我不需要别人来看我的内容。”
她语气沉着,一听就知道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了。但林三酒尤不死心:“哪怕是这种特殊情况……?”
“经不住特殊情况的行事原则,就不能称之为原则。”
“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季山青忍不住插话了。要说他什么时候最像一个普普通通长大的孩子,那肯定就是在荤食天地时,与清久留、大巫女一起留在酒店里的时候了——他们两个人,大概是季山青这辈子所拥有的最接近于“朋友”的人。
大巫女皱着眉毛,半晌没有出声。林三酒能看出来,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正在翻滚、煎灼,叫她拿不定这个念头所带来的后果——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眼睛,却问了个不太相干的问题:“你明明没有升到最高级,你是怎么进来星空的?是有人帮忙吗?”
“是,是波西米亚。”
“她怎么帮的?”大巫女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是一个特殊物品,带子一样的东西,系在脖子上。”
大巫女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心中的主意正在渐渐成形、稳定。“从你们刚才的谈话中,我感觉你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我想是因为你的性格与心态所致。”她对人的观察似乎很敏锐:“而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变的……告诉我,你现在身边有朋友吗?我是指星空之外。”
“有,”林三酒老老实实地答道,“有波西米亚,和一只猫。猫是我们的医生,挺厉害的,没有手术刀的时候就用消毒过的指甲尖。”
连大巫女听了这种梦呓似的话,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随即,面庞上浮起了一层云影般淡淡的失望。“就这样?有意识力的人不行,猫也不行。”
林三酒犹豫了老长一段时间。身边礼包的目光像浸了水的沙袋一样,沉沉地压在她肩膀上。
“还……还有一个人,我怀疑他是没有多少意识力的……”她小声说道,“他要是听见我这么说了以后不杀了我,那他可能也算是我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