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谁?”林三酒扬起眉毛,隐隐有了点预感。
“等一下你坐进去,”人偶师总算微微睁开了眼睛,扫向她时,眼角亮粉一闪,“在锅里里泡一会儿再出来。”
“不需要开水吧?”“为什么我要泡水?”——波西米亚和林三酒的问题同时响了起来。
“就算她愿意把自己涮了,也没有人愿意吃。”人偶师重新闭上眼睛,因为一连回答了几个问题,半边脸上浮起了鲜明的烦躁:“大巫女说,她需要蠢货高汤。”
林三酒非常怀疑那是大巫女的原话——不过不管原话是什么,既然大巫女没有抗议,那么恐怕她真就得坐进去、泡个仅能没过腿的热水澡了。
利用这几样天马行空的材料,居然就能制作出把宫道一召唤过来的东西了……大巫女的能力还真是奇妙。
在火焰的噼啪作响中,几人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林三酒扫了几眼公路那一头,轻声叹了一口气:“都已经一天了,也没有人从这儿经过。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连猫医生也没有回来。”
在人偶师第一次跨越公路时,猫医生和两个人偶自然也跟了上去;不料因为大洪水的原因,他却猝不及防地又被传送走了,连把它们带上的机会都没有——很有可能,胡苗苗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另一个末日世界里,在四处瞎转悠呢。
至少,林三酒很愿意这么想。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世界,”
在寂静的夜色中,波西米亚也放松了不少。她金棕色的长发闪烁着卷曲的光泽,在火光下看起来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她倒是很知道利用机会,见人偶师不睁眼,就悄悄用树枝穿了几颗棉花糖,在火上烤了吃——那袋棉花糖还是从Exodus拿到的,一直被她妥善地收在腰包里。
“同一个星球上居然有两个不同的末日世界,”她小心地将棉花糖从火上移开,“……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要是公路那边的世界很凶险,有什么阻止他们穿过界限,走去菌菇社会呢?”
“没有,”林三酒想了想,答道:“……或许这就是我们始终没有看见那边有人的原因吧。”
“可食用真理的签证,流行的时间不长。”人偶师冷不丁地插了话,“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年……如果说菌菇社会是新近才产生的,那么或许这个星球上的末日,现在像伤疤一样正处于增生状态。说不定,和大洪水也有关系。”
不到二十年还不算长吗?林三酒看了看波西米亚,发现她一脸平静,似乎也觉得一个才二十年的末日世界不算长。
“末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却不并期待得到答案:“……不过,比起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更想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结束。”
“当大洪水彻底摧毁所有秩序的时候,自然一切就都结束了。”人偶师低声说道。
这句话不知怎么,叫林三酒轻轻打了个颤。他好像没察觉,他的声音里隐隐藏着一种渴望,一种对撕毁、焚烧掉全世界——包括他自己——之后,宇宙能终于重归死寂的期待。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草棵,指节泛白。
她一直觉得,人偶师理所当然就该找宫道一报仇才对;但这两天下来,她却越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了——如果说,他精神上原本还维系着某种平衡的话,如今那平衡好像已经渐渐被复仇将近的黑色漩涡给吞没了。
他现在就像是一桶既危险又不稳定的化学原料。
仅仅一句话,叫波西米亚连棉花糖都掉了。她跟林三酒对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却到底还是没忘了把棉花糖捡起来;就在她准备将它擦一擦的时候,她忽然神色一震:“有人来了!”
在场两人都是能力出众的进化者,此时也早就发觉了——从公路远处那一头,一个人影正以极高速拼命奔跑在月色下,快得仿佛鬼魅;他显然是一个进化者,一个正在从追兵手中全力逃命的进化者,喘息声粗重地震荡着夜风。
然而,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那人完全没有发觉山坡上还有人;他越跑越近,从他们三人下方的公路飞速奔过,身影渐渐变小、消失在了另一头——人偶师倏地一起身:“大巫女说,由大及小已经有了。”
他话音未落,那进化者突然遥遥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音中强烈的痛苦几乎将夜色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