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问这个干什么?”
“捡到手机也是因缘巧合,说不定我能帮点忙。”林三酒也知道,自己等于是在欺骗这一个处于绝望之中的妻子——但至少是一个白色谎言,于其无害。
“真的?不过……告诉你也没有用,大部分内容和找人没什么关系。”那女人仍旧没有全信,只说道:“他给我解释了一下情况,我们在电话里约好去铜地码头见面,但我去了,他却不在。这几天我一直给我自己的号码打电话、发信息……啊,我有一次还发错到这个号码上了!你收到了吗?”
……原来是这样?
林三酒沉吟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这个女人对赃物一事知情吗?假如不知道,那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尽量显得不那么残酷?
“手机我会还给你,你想一个交接地点吧,我就不露面了。车站大厅有寄物柜之类的吗?”但是电话卡她得留下来——毕竟给进化者看的那么多启事上,印的都是这个号码。
“啊?”电话那头吃了一惊,“什么车站大厅……我不知道,没有吧。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见面?你就算找到寄物柜一类的,肯定也要留个人信息,又有什么意义呢?”
感觉就像是两个频道在通话时岔了信号。她既然面都不愿意露,当然更不可能留什么登记信息,除非——
“必须留个人信息才能用寄物柜?”林三酒觉得自己在不断被这个现代世界惊奇着,个人信息不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哪里有对外开放的寄物柜,不过到处都是这样的呀。”那个女人听起来比她还惊奇,“到处都要留的,真的。”
“那我把它留在花坛树丛里面。”林三酒当机立断,对另一头立即响起来的急切声音充耳不闻:“你晚上12点过来拿吧。”
现在白天人多眼杂,也不是留下一部款式很新的手机的好时候。
“花坛?哪里的花坛?”
林三酒报上了她下车的那个公交站台名称,以及找到寻人启事的这一条路名。“在一条盲道旁边,盲道上有几块碎砖,碎砖旁的花坛……”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了,风声伴随着那女人的脚步声一起灌进了手机里:“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林三酒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了。
妈的——她一把将汉均的寻人启事给扔在了路上,暗骂一声,腾地跳起来,挂断了电话。
谁能想到他老婆居然是刚刚才把这张寻人启事贴上去的,现在还没走远!
林三酒四下一望,果然看见从人行道的一头上,有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影正没命地往这个方向跑,凉鞋“啪嗒、啪嗒”打在路上,每一步都十分响亮。路上行人纷纷避开她站到了一边去;在他们的侧目下,那女人还不住高喊着:“喂!你等一下!”
汉均妻子看见她了——幸亏她还保留着昨夜的打扮,虽然没了口罩,远远看去也还是像个男人。
普通人再怎么跑,对她而言也造不成威胁。林三酒一低头,转身就大步走开了——哪怕是走,她的速度也远远甩开了普通人的奔跑。只需几个转弯,汉均的妻子就从身后彻底消失了,连她的喊声都一丝也听不见了;她在两栋大厦之间的人行道上停下来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顺手把汉均的手机仍旧揣进了兜里。
……这样也好,毕竟刚才没有抽出电话卡的闲暇。
林三酒给汉均的妻子发了一条短信,叫她仍旧在今夜里同一时间去花坛取手机后,就暂时先关了机。就算他的老婆一直守在花坛附近等着她出现,她也有办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机给扔进树丛底下。
接下来的大半天,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当天晚上11点53分,汉均的妻子果然如约出现在了花坛旁边。
她仍旧穿着白天的衣服——凉鞋、牛仔裤和白色T恤,头发凌乱,双眼浮肿,一张黯淡的椭圆脸。她手里拿着一只手机,打开了电筒光,低着头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找。
等她终于找到了那几块盲道上的碎砖时,她颤颤巍巍地吐了一口气,急忙趴下来,伸手进树丛里摸索。她的指尖先摸到了一个塑料袋似的东西,但是太大了,硬硬的,不像是装着手机,倒像是谁随手塞进来的垃圾。她的手指又在地上探了探,这次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面。
她将电筒光往里一照,果然看见了那一个熟悉的丈夫的手机。
她没有伸手去拿,却慢慢地将电筒光从手机上挪开了,挪进了树丛深处。
在被手电光照亮的树丛里,汉均血青黑肿的脸,从被缠得紧紧的黑色塑料袋里探出来,倒在泥土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