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众人又纷纷开始摇头了,屋一柳忍不住升起了焦虑——就在他斟酌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时候,麦隆忽然插话了。
“这个结论下得有点早,”她说着,冲签证官一笑,看着很无辜。“毕竟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进化者从开始变形,到变形完成,这个过程要多久?”
“管他多久——”
麦隆没管这一句不知是谁的插嘴,继续说道:“假如我感染了,那我一开始就会向变形人报告吗?还是变形完成才会报告?更重要的是,我的能力会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初期、中期,还是晚期?”
众人都被提醒了,渐渐沉默了。
“如果我的能力还没消失呢,却已经决定要感染更多人了,那么我完全可以假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接近另一个进化者,借助能力让他也感染。这对我们来说,威胁就大了。”麦隆让这个可能性在空气里挂了一会儿,加重了语气说:“之前三个月没发生,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发生。”
“果然还是要找一个变形的进化者,弄明白了这些问题才能放心啊。”一个穿着宽松外套的年轻男人,笑着说道。
如果外部打扮是对本质不足的弥补,那么屋一柳感觉,这个男人一定很危险。他长得白白嫩嫩、五官秀气,看在谁眼里都是一块容易切的肉;但屋一柳注意到过去两个小时里,在场十来个进化者中,没有一个人接近过他身边一米范围。
也不是说,大家都正害怕地躲着他;就好像是他自带了一种气质,令人下意识地就知道应该敬而远之才好。
签证官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
“那这样吧!你们分出几个小组,各自去找找变形的进化者,找到了就带回来这里。至于这个普通人,麦隆你多看着点。”他连屋一柳的名字都没记住,一拍巴掌,就给今日的聚会作了尾声:“目标找得到当然好,找不到嘛……我看大家自己小心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屋一柳暗暗咬住了嘴唇。
想不到乔教授连一面也没与这些进化者见过,却将他们的反应猜得这么准——明哲保身,高高挂起。也是,毕竟他们只要在这里撑过14个月就行了,他们只是过客。
在进化者们纷纷离开的时候,麦隆压在最后,与屋一柳一起走出了门。
她有点抱歉地冲他一笑,解释似的说:“没按你想的那样发展吧?进化者就是这样的。在十二界之外,我们基本形不成什么组织,每个人都是各自为战,单打独斗活下来的。这已经是我们遇见问题的首要应对模式了,能够自己一个人对付过去,就不会联手做点什么。”
屋一柳沉默地点点头。
“我也可以替你多打听一下,看看谁能让你进化……”
“不必了,谢谢你。”
麦隆似乎微微吃了一惊,看了他一眼——也是,在二人两天前刚刚见面的时候,屋一柳还问过她能不能帮助他进化。
但是……只让他自己进化,又有什么用呢?
这两天来,他想了很多。放任这个世界慢慢恶化下去,就是等于放任变形人群体不断感染扩张;等到了能够产生进化者的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不会剩下任何一个还能进化的正常人了。
如果说变形人的死活不值得去关心的话,那么他仍然放不下世界角落里独自挣扎的同类——他们迟早会慢慢被熬死,被攻击,被感染成变形人。只有这个世界赶紧终结,才能给他和更多的正常人提供一条活路。
“你想过没有,万一其他正常人不想进化怎么办?”
当麦隆与他一起走在马路上时,屋一柳没有贴上伪装,也感觉足够安全了。麦隆是一个头脑很快的人,她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单纯出于好奇;她大概是隐约察觉到了,屋一柳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将命运交给别人决定——哪怕是进化者也不行——因此才有此一问。是在暗示他多加考虑吧?
“想过。”屋一柳干脆利落地答道。
“然后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认为这是正确的事。对我,对他们,我都这样认为。所以,其他人怎么想我管不了,我也不管,我只按照我认为的‘正确’来行事。”
麦隆不说话了。
“你下一个世界的签证拿到了吧,”屋一柳问道,“是去哪里的?”
“黄金——”麦隆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你一个人聚集起那么多进化者,也不容易吧。自从我猜到谁是签证官,就很好解释了……你只要找到给自己发签证的签证官,那么就等于找到了所有与这个签证官有联系的进化者。你都在这儿九个月了,为下一个世界开始作打算也不出奇。”屋一柳笑了笑,说:“你肯定是个好客户,买得起签证,不然我看他才懒得理你。”
“有时我真怀疑,你其实是一个进化者伪装的。”麦隆慢慢笑了一下,并没有多少笑意。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屋一柳肩膀上,就好像女朋友亲昵的小动作一样——然而站在人流来往的马路上,屋一柳却突然如坠冰窖似的,被恐惧凝固了每一根骨头。
“如果你真的有朝一日进化了,那你用得上我这个建议……不要反复测试比你强的人的脾气。”她低声说,“你还给我们准备了后手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