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一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目前“小末日”还没有大面积传染出去,等它靠着人传人而遍地开花的时候,必然会发生末日之间的重叠——这么看来,他刚才的猜测不完全对。
一开始的时候,“个人即副本”的确会互相重叠、交错,像烟花爆炸一样混乱的;但是随着相对弱势的末日创造者一个个被消灭掉,那到最后剩下来的必然只有少数——一群最危险、最致命的少数末日世界。
就像被筛选出来的蛊王。
不久之前,他和乔教授还必须费尽心力逃跑的地方,现在却连大门都没关上。不到一个小时内,似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出了事,此时进了大厅一看,到处空空荡荡,竟连一个人都不剩了。
“乔教授!”屋一柳高声叫道,声音在天花板下隐隐回荡。“你在哪里?”
他经过一个房间,就会探头进去看看;那些变形人果然全部走光了,在走之前还不忘抱走电脑、翻开别人抽屉,每个房间都变成了一片狼籍。他很快就找到了监控室,里头同样空空如也。
有一部分监控屏幕是黑的,有一部分被砸坏了,有一部分干脆没了,只剩几个还勉强在工作;屋一柳看了看,发现有好几个进化者,此时都在向假副本中心跑——也就是说,很快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变成一个“小末日”;留给他和乔教授的时间不多了。
乔教授去哪儿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没有进化者能腾得开手对付她才对……连欢子都被卡在门口了。
屋一柳心中焦虑越来越沉,将整栋楼都找了一圈,在当初收特殊物品的房间后方发现了一道小楼梯——顺着楼梯爬上去,他发现自己上了这栋平屋的天台。
虽然是平屋,这栋建筑却比假副本中其他设施高出了一半。若是站在天台边缘,由于四周都是一片平坦开阔,能将大半个假副本都尽收眼底;此时远远地,还能瞧见签证官释放出的那一片“荒野森林”。
无数细细密密的绿树簇拥在一起,从一片建筑物中间高高伸了出来,就像从石子里探出的一丛草,突兀得顶住了云层厚重的低沉天空。
屋一柳走到天台边,在老太太身后几步处站住了。他叫了一声:“乔教授……”
乔教授的胳膊倚在栏杆上,微微地叹了口气。恰好有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吹散了这一声叹息;她银白色的稀疏卷发重新落了回去,仿佛也疲倦得有气无力。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脱险。”她望着远处从建筑群中高高拔起的那一大片繁密雨林,轻轻笑了一声,说:“那个是你干的吗?”
屋一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我利用了一下他们的【副本取景地】。”
在他将自己的一番经历简要说完之后,乔教授慢慢点了点头,目光还舍不得从远处的森林上挪开。屋一柳走上她的身边,也将目光投了出去:此时已有更多的进化者赶到“荒野森林”附近了,随着一声爆破音,在那片雨林附近猛然又炸开了一片白光,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副本了。
“乔教授,”他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小声说:“我们应该走了,再不走的话,我担心那些‘小末日’会铺得越来越广,我们会逃不出去……”
乔教授没有回应他,反而仍旧像是着了迷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远方。
在天地之间,一个接一个的末日副本就像烟花般渐次绽放。那些不属于这一个人世的环境,大片浓黑色烟雾,裹着雷电的风团,拔地而起的高楼……仿佛为这一刻已经等待很久了,如今终于冲破了“正常”这一道防线的束缚、冲入了这一个世界,如同冲破牢笼后高声放肆的一声大笑。
“原来是这样的啊,”乔教授低低地说,声气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末日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在最后,能够看见它……感到很高兴。”
屋一柳正想要再解释几句情况的紧迫性,恰好一低头,目光落在了天台下方、紧贴着这栋建筑的草地上。
一只鸟正仰肚倒在地面上,长长的尾羽尖还带着一点黑。它的双爪伸进空气里,时不时地稍微一颤。
它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既不甘心,又充满迷惑,仍旧挣扎着不肯放弃,翅膀接连扑打几下,却始终没法将自己从地面上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