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林三酒向八头德喊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嗓音好不容易才穿透了被各种响声震得微微发抖、又一步回荡扩大了音量的城道:“用路旁的东西吧!”
她一边说,一边撞开前方无头苍蝇一样扑来的脸、肩膀和身躯,当她终于从人群中冲出来、面临着一截空空的城道时,她急忙抓住道路旁一只沉重的木柜子,将它一把甩进了路中央。紧随而来的八头德也没敢浪费时间,拦手抱起一张不知属于谁的大床,将它打横扔在了柜子旁边;没过一会儿,路障就在越来越近的蜂鸣震颤声中迅速成形了,随着地面震震颤颤——这种靠桌椅床柜组成的路障,恐怕挡不住变异人多久。
林三酒只盼能阻拦它一会儿,至少给身后的人群多一点逃生的机会——话说回来,假如繁甲城不是这种层层叠叠、狭窄崎长的构造,她哪里会这样束手束脚?
“来了!”八头德喊了一句;第二个字刚出口,就被扑面袭来、骤然响亮起来的蜂鸣声给彻底淹没了——那一瞬间,就像是面对海啸人有自知一样,林三酒心中乍然跳起一个清清楚楚的念头:路障完了。
她一把拽过八头德、将他扔在自己脚边地上,她蹲下身的同一时间,铁鳞片也被重新叫了出来,将二人挡在了临时盾牌之后。
在轰然撞击时炸响的庞大音波和风势中,二人刚才匆匆堆起来的路障,连一点抵抗也没有就全化作了碎块和齑粉,被激风击进了半空。林三酒死死抵住铁鳞片,被在它身上咚咚闷响的力道打得几乎要蹲不住了;他们就像是身处沙暴中央一样,无数阴影碎片从铁鳞片两侧急冲出去,刮得皮肤生疼。
当她从铁鳞片后站起来的时候,那个沿着城道一路漫延而来的变异人——还是该说是变异物?——也恰好涌到了她的眼前。
此时匆匆爬起来的八头德,登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人。”
林三酒不敢将目光挪开,但她不转头也明白了八头德的意思——他觉得面前这个东西,不可能是由人变异而成的。
的确不太像是人变的,在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
从转角后方涌出来的,是大量黑色的粗壮“长索”;它们一根一根地挤满了整个城道空间,每根都足有一人那么粗,“长索”之间还挂着从城道中打碎沾上的杂物碎片、衣物器具。
它们并不像藤蔓那样弯曲蜒展,也不是完全钢筋一样笔直,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质感:每根黑色“长索”都是前尖后粗,微微裹着一层油润的光,越发显得乌乌亮亮;似乎充满了弹性,它们在往前努力延伸的时候,还带着花朵一般外放的弧度。
想来当它们穿过城道的时候,黑“长索”在城墙砖上就会划出那种万千黄蜂振翅般的嗡嗡响。现在它们似乎意识到了前方有阻拦,一时停下了前进的势头,在空中挤挤挨挨地微颤着,似乎在看着二人一样。
“……你再看看。”林三酒看着面前空中颤颤巍巍、足有人头大的无数黑尖,低声说道。
余光中,八头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是的,只要是掉过一根睫毛的人,都会觉得眼前这一大群黑索越看越眼熟。
“不、不可能吧,这要怎么打?”他抹了一把脸,喃喃地说:“要不我、我们赶紧走吧……”
如果每一个变异人都是这种德行的话,恐怕只有彻底逃离繁甲城,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林三酒知道自己做不到安然坐在远去的飞行器上,看着下方满城人遭殃。
“现在再跑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一转手中铁鳞片,低声说:“这一个交给我,你去组织城中的人尽快逃离。”
下一个路障,就是林三酒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