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不见血吗?”
司陆点点头,剪断了手中纱布,说:“当然。对目标分化、收买、放逐……不见血的手段更多,有时甚至更残忍,还有过把目标能力全洗掉的案例。最终名义上只不过是小型组织的管理人换了一个;实际上,换上去的无一例外都是影子殿堂的代理人。”
林三酒吃了一惊。“为什么要这么干?”
“为什么过去的大公司要收购小公司?”司陆扫了她一眼,反问道。“当然是看中了它的技术,客户,市场,前景……你看,只需换掉组织中话事的那一个或数个人,就等于把整个组织和它的力量都收入囊中了。这也是影子殿堂为什么会在吸纳成员时那么小心翼翼、隐秘低调的另一个原因。每个被吸收进来的人,日后都很有可能会出任另一个组织的首脑,要有能力,还要有忠心,又要受控制,明面上,这个人还得与影子殿堂没有关系。”
她记得当年刺图把她当成候选人介绍情况的时候,说的是“候选人竞争的都是组织首脑的位置”——那时她和清久留都以为,“组织首脑”是说收候选人的这个组织。如今看来,要么是那一套介绍宣传就是为了引人误会,要么是刺图自己当年也糊里糊涂没搞清楚。
想来想去,还是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我明白了,”林三酒点点头,说:“比如我把脏辫控制住,让他变成贵和的首脑,那么繁甲城就是我的地盘了。”
“正是这样。而且万一繁甲城变成了负资产,你直接把脏辫干掉就行了,谁也不知道你和繁甲城有过任何关联。”司陆补充了一句:“有时候,被新吸纳进来的成员,连影子殿堂的名字都不知道。”
真想不到,十二界暗地里竟一直有这样的组织在悄悄运行……林三酒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哈瑞农场时遇见的42号。
他头脑慎密、心思狠厉,除了运气不太好,实在是相当有潜力的一个候选人;但是当司陆意识到他有可能将影子殿堂泄密的时候,毫无犹豫,一刀就将他的人头卸了下来。
“这么说来……我在红鹦鹉螺毁掉的战奴训练营,就是影子殿堂暗中控制的组织之一了。”林三酒一时被勾起了无数回忆,低声说道:“我那时只是隐约知道,战奴训练营的首脑是一个叫做院长的人物,在遇见刺图时还很疑惑,不明白这个院长和他所属的组织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恐怕院长正是一个代理人吧。”
“对于那件事的后续,其实我并不太清楚。”司陆三下五除二就将八头德的伤口拾掇好了,只是行动间毫不轻柔、更不怜悯,将他往地上一丢,说道:“在从维度裂缝中逃出来之后,我又卷进了另一系列的任务里,有一次甚至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代理人给组织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下场绝对不会好。”
对于“影子殿堂”来说,这件事完满地解决了:毁掉战奴训练营的女人死了,失职的院长处理掉了;而对于林三酒来说,战奴训练营几个字,却永远地罩上了一层迷雾。
司陆的目光在城道中转了转,叹了一口气,说:“当我刚刚得知’繁甲城计划’需要我亲自监督实行时,我以为也是像过去一样,看上了这里的组织或者地盘,可能价值特别高,才需要我出马。谁知道来了一看,却发现别说有哪里需要动用我了,繁甲城根本就没有价值。”
从繁甲城居民的口风听来,当地管理组织“贵和”能力称不上多大,胃口倒是不小;至于繁甲城本身——林三酒看了一圈,也带着同感点了点头。
倒是重伤失去意识的八头德,听了这话居然也没忘记在昏迷中抗议,鼻间“唔唔”地响起一阵含混不清的呻吟;二人看了看他,司陆说:“看样子,他应该今晚能恢复意识。”
“那就好,我还有很多问题等着他呢。”林三酒抱着胳膊说。
说到问题,她留给司陆的也不少。“你们到了之后,具体都做了哪些事?”
“我们不是一起到的。说来也好笑,我甚至都不清楚这个计划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司陆示意了一下地板上的血迹,说:“当我被派来繁甲城时,他和另一个组织成员,已经在这儿待了一两个月了。他们一起伪装成普通人,混进了繁甲城,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带走了许多普通人。”
林三酒“啊”了一声,“是那些失踪的!”
“对。我的到来,就激发了计划的下一步……”司陆说到这里时,忽然声音顿住了。林三酒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慢慢地投进了远方城道的深处——他们都听见了,在遥远的深处,有一个完全称不上迅捷有力的脚步,正在沉重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似乎是个普通人,”林三酒低声说道。司陆也点了点头。
二人都没出声,等着那脚步逐渐走近了,从幽暗中带来了一张面容黯淡灰白的脸。那张脸从走道拐角后往外张望了几眼,在进化者看清了她的时候,她还看不清楚远处的人,小声问道:“你们是进化者吧?”
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
那个曾经肢体爆溅开的中年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繁甲城有朝一日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对不住了,你们别怪我,要怪的话,就怪你们进化者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