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林三酒脸上骤然一变的神色,她仍旧很平静地笑了一笑。“你别这样看我,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我亲眼见过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不管楼野是死了还是失落在外回不来,我都不意外。只不过,它是一个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了。”
她顿了顿,引着林三酒走过一个转角,又忽然说:“有时我希望他死了,有时我希望我永远也不知道。”
不亲身体会到楼琴所遭受的煎熬与痛苦,可能也永远不会理解这一句话;即使是林三酒,也只能隐隐约约地明白。
仿佛连叹息都太轻飘而不合时宜。就在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时,楼琴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所见到的今天的鲨鱼系,与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因为哥哥。”
“噢?”林三酒一怔,知道答案终于要来了。“为什么?”
楼琴忽然顿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你在‘缸中大脑’中所体验到的一切,其实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对吧?”
关于这一点,林三酒也存着疑虑。“你所说的实现,是指让他们……”
楼琴似乎意识到了她想说什么,摇摇头,说:“不,你与朋友们的重逢相处,或者说他们要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那都是你们的决定,我所说的实现,并不涉及到他们的个人意愿。我只能给那样的未来,提供一个机会,一个基础。我问你,你这样渴望能够和亲友们重聚,为什么还没有重聚呢?”
“你说为什么……”林三酒这一下是真的有些茫然了。“这不是很明白的吗?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重聚的机会啊。再说,哪怕有了重聚的机会,相伴也只是一时的……”
“这个机会是?”楼琴打断了她。
“大家都要传送到一个世界,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林三酒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起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往往是好不容易与一个人重逢了,大洪水或传送后,又失散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更何况,末日世界还给他们造成了各自不同的问题……有不少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该怎么解决。我在‘缸中大脑’中体验到的时光,在现实中永远也不可能发生。”
楼琴点点头。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说话,只是示意林三酒跟上她,二人顺着城道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一个转弯,林三酒赫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开始的那条城道中。
都过去小半天工夫了,那群穿生化服的人仍站在原处、盯着屏幕;就在她们步入城道中时,不知道他们恰好看见了什么,突然间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的喜悦爆发得这么强烈响亮,情不自禁,给林三酒都惊了一跳。
那几人好像在一瞬间,都从成年人变成了小孩子:有一个人在原地反复地跳,震得地砖砰砰作响,却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有人与旁人击掌欢呼后,还像高兴疯了似的,拍击着屏幕、机器、墙壁和自己的大腿;有人一把摘去了头套,露出一张疲惫而胡茬稀零的脸,蹲在地上,捂着嘴呜呜地哭出了声。
“我们成功了,不,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另一个摘下头套的人,抬眼看见了楼琴,几步冲上来又叫又笑,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地位,只记得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可以分享喜悦的人。“五组,全部都过了,五组啊,没有一个人被副本拦住!”
楼琴怔了怔神,眼睛中闪动起了淡淡的光亮,仿佛雨天时不断被雨点打得搅动起来的池塘水面。一个又淡又像是想要掉泪般的笑,从她脸上浮了起来。
“真的?”她不敢置信似的,喃喃说:“五组都……?”
林三酒想起了自己此前在工厂看见的一系列令人迷惑的环节,没忍住,终于问道:“你们在高兴什么?什么快成功了?你们的工厂到底在干什么?”
那生化服下的女人看着林三酒,好像她刚从外星世界而来。在楼琴点了点头、给了她许可之后,那女人顿时从喉咙中爆发出来了欢庆,一巴掌打在了林三酒肩膀上。
“当然是针对传送与大洪水的疫苗了!有了疫苗,我们再也不必受传送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