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人偶师的脸,一半寒凉得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冰,一半却微微皱着眉,此刻却歪歪地搭在肩膀上。属于人偶师的脖子,很明显是受了外力压迫,颈骨断裂了,被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包着,像一只破袋子里装着的碎石头。
林三酒很清楚,这个娃娃一定是被人偶师给打成这样的。这说明他本人没事,她看了应该感到放心才对;可是她却忍不住身上一阵一阵的微微颤抖,几乎想要滑坐到地上去。
此刻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人偶师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子,直到看见这个娃娃站起来。
全心全意只想找宫道一复仇的人偶师……离这幅模样有多远?
这一次灯光亮的时间挺长,那人偶师娃娃在她面前转动着脖子、恢复了原状,光依然还亮着;趁着光,林三酒赶紧又扫视了一圈,顿时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林三酒”娃娃也在客厅里。
怪不得刚才怎么找都没看见,原来那娃娃平躺在沙发底下;那半张模糊隐约的脸沉没在阴影中,正在等待林三酒不知不觉间走近沙发。
她立刻挪开了目光,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只要那娃娃以为她还没发现自己,下一次黑暗时就不会瞬移,仍然会在原地埋伏她——至少,她可以给自己挣来一次黑暗中不受攻击的机会。
此刻灯光亮着,娃娃不能瞬移,她没动地方,“林三酒”娃娃自然也不能通过模仿她而动作;因此一时间,林三酒竟难得地有了短暂的安全——尽管与两个娃娃独处于客厅里,实在叫人神经紧绷,连喘气都浅了。
人偶师娃娃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林三酒一个激灵,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
就在人偶师娃娃抬起手臂,好像正在拉开空气中一个什么无形的东西时,娃娃屋里霎时又黑了,将一切都淹没笼罩住了。
这娃娃屋的明暗切换,分明是为了给副本娃娃提供优势的吧?
林三酒心中暗骂一声,站在黑暗里,脑海里反复重播着刚才所见的最后一幕。
很明显,人偶师娃娃刚才是在模仿人偶师的动作……他是在拉开房门吗?人偶师在某个房间里?
她回忆了一下那只薄瘦削长、没有血色的手,抬起的高度大概位于胸口下方……
不对,他拉开的不是房门把手。
以人偶师的身高来说,门把手的位置比他胸口低多了;更何况娃娃屋副本里的门把手,都是圆形的,开门时需要“握”。而刚才人偶师娃娃的手是侧立着的,手心正对着林三酒,只有四指勾住了无形的什么东西……
他拉开的是什么?
要是刚才的灯光再维持一两秒,她就不用站在黑暗里傻乎乎地猜了;林三酒紧紧皱着眉头,思绪从房子里一切可能存在的东西上扫了过去。
什么东西,需要人偶师在那个高度上、以那种方式拉开?
还不等她想出一个结果,光芒雪亮地刺进了她的眼睛里,林三酒赶紧眯着眼一看,发现沙发前的人偶师娃娃果然已经挪了位置。
他显然刚才在黑暗中瞬移了,但是受限于一次最多只能走三米,因此仍然在客厅里;那娃娃此刻正面对的方向上,远远地立着一道金属双扇门,也不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看着倒有点像餐厅后厨的门——等等,后厨?
难道那儿是厨房?
人偶师刚才拉开的,莫非是冰箱门吗?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一升起来,还没来得及验证,目光下意识地一转,就立刻被另一个发现给凉凉地攥住了心脏。
……沙发底下的“林三酒”娃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