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与其他能力一样,种子能力也陷入了沉睡里。
在如此危急关头,林三酒却像是眼睛上蒙了布、在黑渊里漫无目的地捞东西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捞”了几次,才终于触碰到了种子能力的边,将它激灵一下惊醒了一点点。
就像一个真正的活物似的,种子能力刚刚一有动静,就被林三酒又逼又挤地从手上放了出去。
哪怕只是收起副本的一个“角色”,她只要暂时能够脱身,就——
卡车司机的手臂蓦地滑进了种子能力中。
能成功!
林三酒一时间甚至不敢生出惊喜,仿佛整个神魂都浓缩了,针尖一样,全聚集在种子能力与卡车司机所接触着的那一点上。
连一秒也用不上的吸收过程,却挤满了连数个小时也塞不下的一件件意外。
她碰着的显然是卡车司机另一条胳膊,因为她自己的左手仍旧受制于他的禁锢;被种子能力一口咬住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继续跌落进来,眨眼之间已经被吞噬掉了一整条胳膊——眼看他的肩膀也要步上后尘时,种子能力却忽然一顿。
随即,它就像被按灭了的灯光一样,霎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林三酒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自己仿佛突然迎面撞上了一片刚才还不存在的坚实大地,一时间五感、神魂以及对空间的感知,全都被像撞钟一样撞飞了体外。
哪怕是有湖水作为缓冲,她猝不及防仍旧被砸了一个正着,剧痛之下连眼前视野都黑了,旋转飘摇着跌入了湖水的波荡之间。
在那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卡车副本内部的影像,求生的那个女人,紧握住她左手腕的力量……林三酒忍住一阵阵仿佛要叫她昏过去的痛,勉强从混沌污浊的绿水中,重新打开了一片模糊的视野。
她明白自己是被什么给撞开的了。
卡车司机已经从水里消失了;从刚才卡车司机所在的地方,现在只有一辆巨大的卡车,正在朝湖底深处徐徐沉落下去。
怪不得种子能力吸收了一条手臂就失败了,原来是卡车副本见状不妙,立即改换成了卡车形态。他竟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来自于“人形”,果然不愧是副本;只是换成卡车形态后,他自然也就失去了在水中的一切机动能力,一时间只能飘飘摇摇地朝一丛丛苍白尸体间沉下去。
人偶师,得先一步救出人偶师才行——
林三酒连冲上湖面换气的工夫也没有,调转方向,一头也扎向了湖水深处。
她全神贯注朝湖底那一个黑影游去,只有余光里,隐约瞧见远处湖水里的卡车不见了,重新化做了一个人形。这一次卡车司机没有再来抓她,反而扑腾着游上了湖面,迅速从湖里消失了。
为什么?去给其他副本报信了?
如果说她眼前是一副拼图图片的话,那么至少有一半的碎片,好像都对林三酒隐身了。
不过隐身的那一半,现在不重要;司机是否去报信了,相较而言也不重要。
只有一样事物,或者说,一个人,始终压在她的视野里。
林三酒越往深处游,光线就越是昏暗;苍白硕大的尸体,从她身边散步一样地漂浮过去,一双双昏白无光的眼睛,从幽暗里起起伏伏。
她终于游到人偶师身边时,已经快要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沉入湖底泥沙里,再也浮不上去了。
湖底一套黑色衣服里,鼓囊囊地塞满了泥沙。林三酒曾以为是飘散开的、人偶师的头发,原来是一大团黑色水草;刚才被她使劲一拨,水草就悠悠地浮散开了。
只需要绝望地抓上一两次,在岸上看起来隐约是人偶师的影子,就会顺从地变成了几块。
当林三酒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确实再也浮不上去水面了。
绿湖水仿佛突然生出了稠密的、绵延的质地,将她紧紧地攥住了,深深压在湖底;从湖底飘过的尸体面容上,好像也因为计划成功而长舒了一口气,浮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