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怎么不说话?”老头抬高了一点嗓门,忽然有点不高兴了:“是不是二楼那位?”
林三酒心中一颤,停住了手,生怕下一次敲门会惊断了这一点点信息流。
“平常从你家进进出出,你要我给你帮忙做事也倒算了,”老头抱怨道,“怎么我不出门的时候,你也来找我做事?我都多大年纪了,经不起累……”
他的意思是——公寓出入口果然是在某个人家里,而且那间公寓在二楼?出入那个人家里的时候,对方会要求过客帮忙做事?
林三酒激动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概是因为想得入神,等她察觉到老头刚才最后一句话已经很靠近门口了的时候,似乎晚了——104门口下多了一个黑影,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是二楼的那位呀,”老头慢慢地说,仿佛有点欣喜。“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说出口在二楼,却也未必是真的,或许她应该再多问几句。
“不,我是来找出口的,”林三酒一时能想到的,却只有这个直愣愣的问题:“你刚才说,出口在二楼?是哪一号房?”
104号房门的门锁“喀”一声打开了,老头却没有拉开门。隔着一扇门板,那个枯老的声音漂浮在被手电光照得虚白的空气里:“我刚才这么说过吗?”
林三酒一怔。
“没有吧……你一定是听错了。”枯老的嗓音说,“这栋公寓的出口在我家啊……人老了,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单冷清,能有年轻人进进出出,也是给我家里添了几分人气。所以我当时一点都不介意,就搬进了有出口的公寓呢。来,你推门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次,林三酒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可不是因为激动了。
当她转身就往走廊深处走,一步比一步迅疾的时候,她还能听见那老头从门后嘶哑地叫道:“诶!你别走啊,是真的,你进来看看……”
林三酒咚咚地上了楼梯,手电光驱散了她面前的黑暗,黑暗又在她身后合拢了。在她自己有点沉重的呼吸声里,她迅速爬上了二楼;几乎在她停下脚的同一时刻,她也确认了一件事:中年主妇所说“公寓后的人想骗你进去”,恐怕是一句真话。
目前为止,这条线索没有与任何人说的任何话相冲突——中介小许说出口在公寓内,与公寓内的人是否想要骗林三酒进去后下手,仔细一想的话,其实是两码事。
但是有意思的地方,还不在这儿。
老头想骗她进屋,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真正令人值得琢磨的是,中年主妇似乎也想骗她进屋——可明明是她自己告诉林三酒,要提防屋内人骗她进去的。
假如中年主妇想骗她,为什么要提示她、让她生出警惕?假如中年主妇让她进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家确实不是出口,且不说与她的提示自相矛盾了,有了提示之后,中年主妇也该想到这不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好办法才对啊?
简直就像是……中年主妇该说一句真话,她就说了,哪怕接下来这句真话会影响到她骗人进屋的成功率。
这个规律,似乎也能在104房老头身上得到印证。
如果老头所说“出口在二楼”是真话的话……林三酒迅速走过了装修翻新的201,门后只有一个静静呼吸声的202,有不止一个人小声说话的203,和又一间正在装修翻新的204,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试哪一扇门才好。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206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谁在外面?是我的外卖到了吗?”
林三酒灵机一动,迅速从卡片库里头抽出一盒真空包装的熟食,匆匆塞进一只塑料袋里,答道:“是的。”
206的房门很快就开了——林三酒注意到,这一次没有响起门锁松开的声音,看来不是每家住户都锁门——一个看起来是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从门后露出了头。他和中年主妇一样,也只开了一小条门缝。
在他从门缝中伸出手,来接塑料袋的时候,林三酒却没有将它递过去。
“这里房间太多,我忘了出口在哪,迷路了。”她盯着男大学生的眼睛,问道:“我是来给你送外卖的,你得告诉我出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