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雨水缓缓地从人偶师面庞上,脖颈上滑下来,黑色皮革上潺潺地闪烁着数道水光,浸没在暗哑湿结的羽毛里。
林三酒弯下腰,将身态放低了,双肘拄在腿上,轻声问道:“你需要乔坦斯的……是他的什么能力?”
人偶师的睫毛似乎要眨下去,却在微微一颤之后停住了。他眼角处的亮粉撕裂开了一片深红,像是突然被锋锐的亮粉交错着割开了皮肤。
林三酒心中一下子明白了。
当她被活生生从飞行平台上抓上飞船时,飞船压根就没有放缓过速度——头顶高空中刚刚扑来了一艘飞船,她甚至还没看清飞船的颜色,下一秒她就被吸上去了,所以哪怕是以她的身手,她都没来得及防备。
“十万世界移转梦”占据了极为广阔的一片海面,又是附近人气最高、最繁忙的地区之一;飞船从高空中扑来时,却连停也没停,就精准无误地从无数飞行平台上找到了林三酒——在那个距离上,哪怕飞船有探测系统,也不可能把每个人的面部特征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在高速飞行中一扫而过的时候呢?
但是它却做到了。或者说,飞船上有人做到了这一点。
这种追踪与分辨目标的能力,毫无疑问属于乔坦斯——这也是林三酒唯一一个能想到的,为什么人偶师会把他抓在身边的理由:因为他要利用乔坦斯的能力找宫道一。
“是不是……连乔坦斯也没找到他?”林三酒见人偶师一句话也不回答,只好顺着直觉和猜测,轻声说道:“没事的,他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在这里,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不会走……你知道的。”
被黑色皮革领口攥住的苍白皮肤下,几乎叫人察觉不到的喉结,微微一动;但是不管人偶师想说什么话,都在成形之前,就又消散了。
有时候,她觉得人偶师就像是在一点点地往黑沉沉的渊潭中坠,唯一一个能将他拉住的细线,就是“复仇”——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好一阵子都没出现过了,但此刻林三酒又察觉到了它的存在。
“我会帮你的,”林三酒低声说,“你不信我吗?哪怕他对我没兴趣,我也会帮你找下去……”
仿佛在忍受着体内某种痛苦,某种与自己的身体相斥的力量一样,人偶师忽然紧紧闭了闭眼睛。
“你告诉我,”任何一点他的动静,都能让林三酒看见希望,她最怕人偶师完全封闭起来。“有什么我不知道,你都可以告诉我……”
人偶师慢慢地转过头。
“乔坦斯说,他找不到这个人。”他的嗓音与目光一样干涸,每个字都互相摩擦着、挤碾着,仿佛要从窄窄的喉咙里挣脱出来,否则就会消失一样。
“我不明白,”林三酒柔声说,“就算他此刻不在这一个世界里,也不代表你下次就不可能找到他了……”
“你是不明白。”人偶师重新挪开了目光,低低地说:“在他开始追踪的时候,我们还站在一片没有异样的土地上。在他得出结论的时候,我们所在之处却已经被Karma之力给覆盖了……”
林三酒沉默了下去,一时间好像连心都沉进了脚下黑沉沉的云雾里。
“你……你被Karma之力碰到了?”
人偶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的沉默,已经足够让她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你担心……”林三酒现在全明白了,“你的业报是……”
她没把话说完。
------题外话------
说起来,我的成长经历可能和大部分国内小孩都不太一样。我从小学就自己决定看什么书,上什么兴趣课,去哪所学校或者不去哪所学校,穿什么衣服打什么游戏交什么朋友几点起床……我整个读书生涯里,我妈问我“作业做完了吗”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肯定不是因为我自觉,小孩谁想写作业),每学期老师对我的评语都是“自由散漫”。现在回头看看,我觉得这份成长经历很宝贵,尽管远远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