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久留蓦然低低喝了一声,几步抢了上去,伸长胳膊,一把抓住了林三酒的手腕。
加嘉田走上一步,隐隐拦在二人之间,冷冷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清久留好像连他的存在都没意识到。
在不需要表演的时候,只怕他很少这样动过情绪:仿佛林三酒正身陷流沙,正在被迅速地吞入流沙深处,而他却没法将她拉出来。清久留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出的焦虑几近于绝望——好像他此刻除了林三酒,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他想把目光全数献祭给她一个人,借此抵抗一切外界的命运变化,因为除此之外,清久留竟也别无办法了。
“正如我所说,”加嘉田又开口了,“如果她是你的目标,你该谢谢我还来不及……”
正在这时,林三酒忽然朝清久留微微一笑。
“没关系,”她轻声安慰道,“真的没关系……”
尽管肩膀仍被副本员工按着,林三酒却尽力探过身子,小声地在清久留身边说了一句话。清久留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睛,在地上扫了一眼——加嘉田也注意到了这一个细节,往地上使劲看了好几眼,又赶紧一挥手,令副本员工将林三酒给拽远了,远离了那一片地面,好像生怕地上会出现什么变故一样。
“好了,让一让,大家都继续回去玩吧,”加嘉田挥着手,示意围成一圈的进化者散开,“没什么可看的。”
林三酒扭过头,眼睛亮如晨星,遥遥地与清久留目光碰上了;在那一眼之后,她才转过头去,冲身边的人说:“别拉我了,我自己会走。”
等她被副本员工带走、彻底消失在赌厅以后,赌客们也早就纷纷散去了;只有清久留依然站在原地,怔怔地出神。
说他是原地剩下的唯一一个人,却也不太对:因为抓住了林三酒的那一个工装员工,此刻也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一手捂住了嘴巴,似乎正在沉思;二人间隔了四五步的距离,谁也没看谁——因此只要没有走近去,谁都想不到,他们正在低低地交谈。
“……是什么时候?”清久留的嘴唇张合轻微得几不可察。
“被按在地上,赌厅里还没亮灯之前。”工装员工从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掌里,小声说道。
“亮灯以后,你就已经把她按住了?”
“是的。”
清久留无声地吐了一口长气。
“那确实是唯一一个办法了……”他仍然注视着林三酒离去的方向,低声说。“我却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么显眼的一个线索……”
“线索?”
“靴子,”清久留扫了一眼地面,说:“我早在看见那一双靴子的时候,就该意识到的……林三酒在VIP室里把靴子扔掉了,一直没来得及换上新鞋,被抓到时脚上却穿了一双短靴……但是我那时太情急了,看见了,却没注意到。”
“噢对,原来是这个,幸好加嘉田也没注意到。”工装员工沉默了半秒,问道:“她刚才跟你说的……”
清久留垂下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烟不知何时不见了。
带着一丝苦笑,他眼睛也不转地答道:“她刚才跟我说……‘我要的一分钟,令你甘愿飞蛾扑火、忘记世界的一分钟,我已经得到了’。”
“……我也没想到她一直没走,一直在赌厅里等着机会。”
过了一会儿,工装员工也叹了口气,说:“潘翠究竟为你来过多少次终点赌场?她甚至已经满足了伪装成某个副本员工的条件。”
“我也不知道。”清久留仍有点发怔。“她跟你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了几句话,但我有点没想明白。”工装员工——或者应该说,林三酒——稍稍歪过头,回忆道:“她说,因为我们都是被加嘉田定下的入职员工,所以她变成我的样子,反而是救了‘潘翠’……可她如今顶替我被抓走了,我实在想不出,‘潘翠’怎么就能得救了。”
清久留想了想,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仿佛长风吹破了云霭,重新舒展在了海波之上。
“我大概猜到了,想不到她对副本了解这么深。”他说到这儿,角度极轻微地朝旁边瞥了一眼,低声说:“喂,你身上的物品效果已经消失了。”
林三酒低头一看,果然又看见了自己的两只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