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辛看上去简直不情愿极了。在他抿着嘴不吭声时,肩头上的波尔娃倒是非常顺从地伸出了一只白白胖胖、尺寸却小得像一截江米条似的胳膊,转头对木辛低声劝道:“你伸吧,反正没得选。”
人偶师冷笑了一声,在两只手掌前方一晃手指——他刻意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的皮肤,只有他袖口处的鲜红羽毛轻轻地从二人指尖处扫了过去;没有一句解释,人偶师转身就走,留下了一脸愕然的木辛和白胖子。
项圈剩余时长,14秒。
最后打量了一次眼前直耸入云的数据管道,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抬步走进了“玻璃试管”中间。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阻滞,好像只是轻轻地迈了无关紧要的一步;她听见人偶师和灵魂女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走了进来,然而皮革折叠时的“咯吱”声与大肉虫摩擦地面的沙沙响,却在一瞬间被消弭了,天地间彷佛突然只剩下了浓稠不安的寂静。
因为能产生摩擦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当林三酒垂下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双脚——她原本身体的下方空空荡荡,只有一片暗灰色的大地正急剧向下跌去,距离她越来越远。高空中的风势一定很急,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木辛和波尔娃的身影在一眨眼间,就小得几乎看不见了;在他们的眼里,大概己方几人也化作了朝天空激射而上的几个光点吧?还是说,他们其实根本看不见被数据化后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灵魂女王——不应该说是声音了,它想说的话以信息的形式,直接印在了林三酒眼前。“咱们进到什么东西里来了?”
“这是最高神刚刚编写出来的通道。它跟数据流管库的性质有点类似,所以我们一进来,立刻就被数据化了,就像那时候一样。在我们被困家具墓场的时候,他应该一直在编写这个通道。”少了听与说的过程,信息的交流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林三酒又加了一句:“即使是数据体,它们也有更加偏好的环境;看来这种改造过后的空间,更适合它们生存。”
“那么说来,他也是一个数据体?”
这一点倒是把林三酒问住了。
按理说,非数据体是不会有这种能力的;可是最高神与她以前见过的数据体实在太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他也去了数据流管库,总有见面的时候。”眼看着头顶上的灰色雾气越来越近,林三酒向人偶师问道:“你叫他们伸手做什么?”
人偶师没理她。
对于这种人格不太健全、性格尽是缺陷的人,林三酒知道生气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她十分有耐心地将同一个问题又问了五次,终于在第六次开口时激怒了那个代表着人偶师的光点:“你烦不烦!我把他们的一个手指尖木偶化了。”
为什么?
林三酒又惊又疑。
即使以信息的形式交流,人偶师依然把冷笑的意味传达得十足十。“多少人求也求不着一个我的标记,你这是什么口气?带着这个标记,没有人会在十二界里找他们的麻烦。伸一个手指,就能在兵工厂换来援助;我欠的人情,已经加倍还完了。”
好像从以前就听说过,人偶师与兵工厂的关系不清不楚。
但如果有人眼拙,认不出来他的标记呢?
“我的人偶在被毁时,会向我传达最后一刻的信息。”人偶师只是冷冷地回答了这么一句看起来与问题无关的话,“说起来,你就毁了我不少。”
眼看着数据流管库近在眼前了,必须得尽快定下一个作战计划才行——
对于她匆匆忙忙的这句话,人偶师只是又传达了一声冷笑。
在二人一虫之中,人偶师和林三酒浑身上下、连人带物都已经被解析过了;这次回去,只能依靠在奥林匹克得到的能力或者物品——毕竟它们没有被解析过——进行战斗,并设法回到神之爱。
“数据体的能力确实非常可怕了。”这种交流方式高效得叫林三酒感到吃惊;尽管已经彼此交换了这么多信息量,时间却才过去了不到两秒。“我觉得我们唯一一线战胜数据体的机会,在于最高神。”
“什么意思?”问话的是灵魂女王。
“这条通道就是最高神编写的;别看数据体不知道我们要回去了,他却一定知道。如果我们能在他找到数据体前抢先一步制服他的话,我们就有了一个对付数据体的武器。”
“入口就快到了。”
人偶师望着头上层层翻滚的雾气,轻轻提醒了一句。
“预备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