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让我在‘重要的感情’,和……”她停下来,找了一会儿词。“和‘正义’、‘对错’、‘原则’之间做选择。”
女娲的嘴角慢慢深了,被面颊一点点提起,停在一个似人非人的笑容上。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林三酒强忍着从体内深处一阵阵打上来的冷颤,问道:“会出现这种逼我必须做出选择的绝境,是因为伱无法更改府西罗认知,还是你刻意制造的?”
她说不出究竟过了多久,女娲才终于说话了。
“有什么分别呢?”那张仿佛浮于黑暗里的面孔,低声说道:“我提供给你的,就是这样一条生路。你需要考虑的,只是走与不走。”
林三酒愣愣看着她,一时间几乎找不出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不甘、恐惧和愤怒——她无法做出选择,她根本没有答案,于是她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攻击选择题本身的真实性。
“如果我选择了亲友,你就肯定能救回他们吗?”她抬起手,一指大巫女,说:“你不是说,你不会恢复被异质化的意识力么?还有,其他人的状况也很危险,波西米亚——”
女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气息也丝毫不带温度,仿佛一阵风卷起了荒芜星球上的沙石,灰雾扬扬,最终消逝在无尽黑暗的宇宙里。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她问道。
“我既然给出选择,自然是因为我能担保后果。替换了府西罗的认知,他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杀你们了,毕竟他并非枭西厄斯。拖延时间不是你的出路。当我认为你考虑得足够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给我一个选择,我就会撤走凝固的时间,让府西罗完成他进行到了一半的事。”
林三酒从未像此刻一样强烈地希望,她没有进化,没有走她一直以来走的路,没有遇上任何一个重要的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面孔埋进了手里,声音颤抖着,含混不清:“……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哀求,还是控诉。
“你不是要我找十个义人吗?为什么事到如今,又变成了这样的选择题?难道我哪里让你怀疑,我并非一个好人?所以你才要这样测试我?”
冰凉光滑的一个指尖,轻轻点上林三酒的额头,她无法自主地被推得抬起了头。
女娲面色平淡。
“噢?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吗?”她听起来,几乎是真挚的好奇。“为什么?因为你不惜与战力远胜于你的枭西厄斯对抗,牺牲了Bliss,也要救下素不相识的普通人,所以你是一个好人?”
女娲显然对来龙去脉都清楚,说出的话却简直荒谬;这样还不算好人的话,什么才算?
林三酒却颤抖着,没有把反问说出口。
“你在干涉地下农场之前,并不真正知道枭西厄斯有多可怕。在你卷入地下农场一事之后,枭西厄斯便决定,要将你和你的朋友一起都杀了。顺理成章地,你与普通人就站在了利益的同一边上……救下自己,也就救下了普通人。”
女娲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似的,轻轻笑道:“世界上,竟有这么便宜、这么方便的义举?自救就能救人,还有这么好当的好人?”
林三酒说不出话的时候,女娲又继续说了下去。
“让我不妨再告诉你另一个消息吧,或许能帮助你更好地做决定。”
她好像不剩多少时间了……女娲的语气,隐隐令林三酒直觉,最终做选择的关头马上就要来了。
“什、什么消息?”
“很快了……很快,末日世界的传送就会彻底陷入混乱与无序里。”
女娲慢慢地说:“今夜以后,要不了多久,大洪水就会像奔腾野兽一样,在宇宙与世界中横冲直撞,把人抛向无迹可寻的虚空深处。签证,传送规律,都会完全失效。重逢将变成遥不可及的幻想。
“末日世界,也要迎来它的末日了。”
女娲微微笑了一笑。
“要抵抗末日世界的末日,留住重要的人,你就只能用疫苗。不必我说,要疫苗的话,你需要地下农场。”
她的嗓音低下来,像最后一层盖在面孔上的湿布。
“现在,是你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