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宽容得够久了,”女娲开口时,惊了林三酒一跳;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女娲看破了她的心思。
“你的选择是什么?”
林三酒弯下腰,刻意地深深吸了口气,却依然稳不住脑海中一阵一阵的昏眩。不管她有多少小动作、如何想办法拖延,也抵挡不住这一刻的到来……她宁可现在就卷来一场大洪水,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大洪水。
林三酒忽然顿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三个字。
有什么东西,在反复冲击脑海的“大洪水”三字之间,就像被巨浪裹挟的白鱼,猝不及防间一闪而逝,又在遥遥深处浮沉闪烁。
“你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女娲近乎温柔地说。
大洪水,大洪水……
是了,大洪水是她如今唯一一个可以控制的事啊。
林三酒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慢慢地张了口。
“伱给我的选择题,没有一个选项是正确的。”
她没说多少话,却声音嘶哑枯槁,几乎不像自己了。
随着脑海中的东西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显,另一种绝望也在逐渐侵蚀着皮肤,将血管、神经、肌肉,都一点点冻得痛苦极了,却还迟迟无法麻木。
“你想看我会不会去做一件‘对’的事,所以你才来了这里,给我出了题。”林三酒越说,越觉身上气力流失得厉害,摇摇欲坠得站不住了,竟又“咕咚”一下坐倒在地上。“可是……既然我选哪个,都是错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做一件错的事?”
女娲不再催促了,只是静静地等待;仿佛她也知道,林三酒的答案马上就要从这一团荒芜里浮现起来了。
“你告诉我,传送规律即将失效,日后马上要洪水滔天,是想要看看我会不会输给自己的恐惧和执念,会不会用最后一次机会,紧紧抓住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做出错误的选择。是这样吗?”
自从离开府西罗画册记忆以来,林三酒觉得自己好像才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
“我真的很恐惧,你想得没错。”她颤抖的面部肌肉,仍在维持着那个笑,因为如果她不笑,她怕自己会痛号失声。“再也见不到他们,对我而言,是我能想到的世间最大的恐怖……从某个意义而言,与他们死了没有分别。
“但是,答案就在这里。”
只有她一人痛苦,只有她一人受惩罚的未来……这才是正确答案。
“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林三酒眼前的女娲,被眼泪冲得一阵模糊,一阵清楚,似乎连空间也跟着一起摇摇荡荡,找不准立足之处。
“哦?”女娲仅仅问出了一个字。
“你问我,我是‘选择地下农场的普通人,还是选择船上的亲友’。”林三酒闭上眼睛,听见自己慢慢地说:“我的答案是……我要放弃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