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论是太傅,还是母妃,都逼着他去争去抢,他争不过,便会从母妃和太傅眼中,看到那种失望的神情。
有堂兄珠玉在前,他就格外像块儿顽石。
父皇说他是未被雕琢的璞玉,自有他的珍贵之处,可除了父皇,谁又是真心觉得他值得被雕琢呢?
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也想聪明起来,他也想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他也想力能扛鼎,百步穿杨,他也想让母妃和太傅为他骄傲。
可天赋如此,哪里是他想,就能轻易追上堂兄的?
他已经很努力地忽略他跟堂兄之间的差距了,也很努力做到听话,事事顺从了。
原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天不遂人愿,他怀于明帝大丧期间的奸生子身份,一夜之间便被曝光出来。
他觉得在堂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不管堂兄用什么语气说话,他都觉得堂兄在瞧不起他,在厌恶他。
他也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愧,感到痛苦,感到无地自容。
直到...
直到他偷听到母妃和杜若的谈话。
这才明白,原来厌胜之术,母妃受了那么大的罪,都是堂兄布的局。
原来堂兄这些年的隐忍,这些年的淡泊,这些年的不问俗事,都是装的。
堂兄还恨着,恨着篡夺皇位的父皇,恨着改嫁的母妃,也恨着身为奸生子的他。
而母妃,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伤害后,不仅没有责怪堂兄,反而替堂兄遮掩。
商渐璞压抑痛苦,无处与人诉说。
他夹在亲情和权势中间,被挤压得几乎不能呼吸了。
围场那夜,父皇身处危险,依然为他考虑,让他先走。
他等着,等着这场闹剧结束,却等到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那个时候,商渐璞只觉天旋地转,可脑子却从未如此清晰过。
大皇兄受伤逃走,围场内外皆被堂兄控制着,他当即意识到,父皇不是死于大皇兄之手,而是死于堂兄之手。
商渐璞一颗心跌到了谷底,仇恨的种子悄悄生根发芽。
疼爱他的母妃,被堂兄伤害利用而隐忍,宠信他的父皇,被堂兄设计杀害,又栽赃给大皇兄。那他呢?
他这个怀于明帝灵前的奸生子呢?
堂兄难道就没有对他起过杀心吗?
助他夺皇位,究竟是为了他好,还是堂兄在筹划将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
世人皆知堂兄对父皇该有恨,对母妃该有怨,可是谁又在乎过他的感受?
杀夫伤母之仇,他难道不该报吗?
他一时疏忽,没有拿到真正的圣旨,与皇位失之交臂,被囚于东安高墙,连送母妃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成了他咎由自取。
他捅了堂兄一刀,就成了罪人。
可是他只是想替父皇报仇,替母妃出气啊。
“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都逼我认错?”
商渐璞愤而捶地,可只能压抑着哭声,不敢让宫人听到。
“父皇,母妃,你们走了,世上再也没人真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