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麟被顶得七窍生烟,但对着后辈,却怎么也拉不下脸来,传扬出去,人家会说他为老不尊。在自己的地盘,欺负一个后生,别人怎么看?张作霖不就得了理了?
对张作霖,他虽然拿腔作调,却也不敢真正翻脸。正好似“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张作霖对他无可奈何,他同样对张作霖也没有半分优势,不到最后关头,大家都避免刀兵相向的。自己一连串的举动,说张作霖不生气那是抬举他,但也就仅在生气而已,两人只是政见不和导致的纷争。可如果欺负小孩子,张作霖难保不借机生事,自己可就既占不着道义又失去了理了?
冯德麟被呛了,他只好避开此话题,就此打住:“说话不知分寸就罢了,要是带兵打仗也不知分寸,出了事就不好办了。送客!”
那位中年将军也不愿意看到双方的争斗升级,急忙拉着张汉卿的手走向屋外。冯庸也搓搓手,不无歉意地说:“家父就这火爆脾气,汉卿可不要往心里去。”
张汉卿微笑着:“大伯是军中翘楚,学良会把他的话理解为对我的勉励。”对冯庸的好意,他微笑颔首。
中年将军哈哈笑着说:“汉卿能这样想,自然是很好的。你回去告诉将军,阁忱也只是心中不快嘴上说说气话而已,我们两师共负奉天保境安民之责,不管有什么纷争,只限于口头,军事上可不要起什么冲突,这样对两家都不好。二十八师方面,我会劝说冯帅以和为贵,一力担承;二十七师就请少帅请张大帅多多费心了。”
张汉卿赞许:“这才是当前最好的解决之道,要文斗而不是武斗。”他向着中年将军,“不知叔伯是哪一位?恕学良眼生,无缘认得。”二十七、八师军中老将们多是东北土匪出身,在过去都是有些渊源的,又在同地为官,称称叔伯也没问题。曾经的张学良,一直在省城读书,少与军中人来往;穿越之后的张汉卿,一变身即羁绊京城。若非一番变故提前弄出讲武堂和卫队旅,只怕要再过几年才有机会认识奉军的头头脑脑。他不认识二十八师的人,毫不奇怪。
中年将军豁达地笑笑说:“我是汲金纯。”
这下张汉卿知道了,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嘛。二十八师56旅少将旅长,冯德麟的得力干将。这个人在军中资历不凡,带兵是一把好手,正史上也是后来“奉军五虎将”之一,对奉军对张作霖的忠诚一生未变过。
张汉卿不会傻到现在游说汲金纯“弃暗投明”,时机还早,而且汲不是这样的人。他只能作出一付含蓄受教的样子亲切地说:“原来是汲世叔,早闻大名,一向无缘拜会。汲世叔说得对,27、二十八师向为兄弟之助,合则两强,斗则两败。学良一定会向家父详细说明世叔的良苦用心,学良可以担保,和冯世伯的矛盾是一回事,家父不会向同僚刀兵相向。”
对冯德麟这几招不光明的手段,以及打肿脸充胖子向张作霖叫板的无聊之举,二十八师许多人都有不满,很多人私下冷笑:你冯德麟上窜下跳,督理位置不还是没给你吗?不但如此,中|央连省长都没舍得施舍一下,还不识趣!若不是张大帅看你是绿林前辈,就凭着这个桀骜不驯,向中|央告你一状看谁维护你!前脚得罪老袁、老段红人段芝贵,后脚又把顶头上司的脸面打光了,自家已经成为孤家寡人还不自知。
汲金纯也有腹诽。不过冯德麟待他不薄,自己又是看重情谊之人,尽管心有反感,却仍劝阻一些人暗地里对冯师长的嘲讽。对张作霖以怨报德,他心里是感动的,觉得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枭雄,值得追随。
再经过少帅的一席话,汲金纯心里完全倒向了张作霖一边。虎父无犬子,瞧人家父子俩这大局观。汲金纯暗下决心,再不会让冯德麟为所欲为,若是他有什么不妥举动,自己也要努力制止。几个回合下来,冯德麟看起来得了面子,却不知不觉间失了里子。
私下里相互确保了安全底限,张汉卿返回奉天,向张作霖详细汇报了此去经过。
军务帮办是张作霖这个奉天将军的副手,可是他的这个副手却非要和他这个主官唱对台戏!要是按他以前的性子,早就挥师杀个你死我活不可。
不过现在的张作霖可不是以前的土匪王了,他一直忍让,倒不是他的力量不足。要知道新军36镇(师)都依照德国编制而建,都是2旅4团制、师直辖炮兵团与骑兵团各一个。张作霖在经营奉天的几年中,从没干过喝兵血的勾当,还经常从奉天财政中额外支钱,并组建了一个真正的师属炮兵团。因为财政关系,很多师都只是一个炮兵团的空架子,有的只装备了一个营,有的连像样的土炮都没几门。张作霖的二十七师在当时的北洋军中,算是装备比较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