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当年讲义气的张长腿亲自带队,而且张长腿也摇身一变,成为“东北混成旅”的旅长,当初和他一起修北满铁路做工人时的“朋友”激动了。都是在一个锅里搅过食吃的,知根知底,张宗昌说的投降不杀,比那个少帅说得可信多了。于是一堆人都不约而同地等待反水,只要发现是张宗昌的队伍,二话不说,直接连人带枪投降。
比他更有威信的张宗昌来了,让卢永贵觉得大势不好。这些投奔张宗昌的头目们为了抱他的粗腿,哪有不泄露自己秘密的可能?他和高士傧一商量,决定趁着还有部分人未来及反水的时候,赶快逃,逃得远远得,在深山里和剿匪军兜圈子。
不过,有以夷制夷的法子在,再好的招数也不行啊。张汉卿为了早一点结束剿匪之仗,把高士傧的赏银提高到三十万两、卢永贵的赏银也提高到四十万两,让投诚张宗昌的土匪们忘了那只曾经被当作歃血为盟象征的鸡,争相成为带路党。
匪徒们走路看起来没有什么痕迹,但通过“同道”们的指点,剿匪军知道了原来通过堪察秋末森林中落叶被踏踩的痕迹,完全可以判断土匪的去向:落叶被踏碎或被搓,且有比较宽的面积时,则证明是有人员走过。反之,如果痕迹凹道狭窄而较深,道面不平,则证明是野兽所践踏。介绍得兴致勃勃的土匪头目王二贯把它归结为“秋末林中拨踪法”。
“还有一种办法,叫做‘春秋季草甸拨踪法’,一般来说,当人和马从草甸上经过时,由于行走踏踩,必定要留下痕迹。而且往往草斜倒的方向,即是土匪逃遁之方向。如若踏过的道中,已有部分草立起时,即说明人马已经过去多时了;如若无草立起,则说明匪徒刚过去不久。”刚刚反正的王二贯已经把两天前的同道说成“匪徒”,而丝毫没有脸红的感觉。
张汉卿大赞说:“总结得很好,你用心了。”
得了少帅亲口夸奖,王二贯如同吃了人参果,更加兴奋起来。他说:“如果大股匪徒被打散,往往化整为零,沿不同方向逃遁,以迷惑我们。这时,如果停止追剿,则正中匪计。所以当遇到此种情况时应向最大一股逃匪追击,将其歼灭后往往可查知其联络记号与集合地点,再一一歼灭之。这叫做‘破迷’。”
有了带路党,剿匪军就如同熟练的猎人凭借蛛丝蚂迹去寻觅野兽的走向一样,让残匪们日夜不得安宁。往往前一刻还觉得后路被伪装得很到位,转眼间剿匪军就撵上来。
张汉卿一边在收拾大批被张宗昌花言巧语骗降的胡子,一边派出数支精干的追剿分队,都由立功心切的新降头目们带路,不停歇地在大山深处和卢匪、高匪周旋。张宗昌也为了在张汉卿面前表现,也是为了消除后患,亲自带着自己的部队寻觅。一般的匪徒已经抓往捆不过来,逮住两大匪首才是极重要的任务。从抓住的土匪口中不断地获得两匪的下落,追兵与逃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处高高的山岗上,高士傧疲倦地蜷缩在尚能蔽风的石头缝中,两眼呆滞,浑身乏力。连续十天不停歇的逃窜,永远都无法吃到一口热饭,只能顺手找点野果充饥。身上都是被山石、草丛划伤的细小伤口不说、脚磨破了不说,关键是连续几天雨,把衣服淋湿透了,导致前天发了高烧,连日来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让养尊处优的他苦不堪言,真想一了百了。
他无力地对一直陪伴他的卢永贵说:“卢兄,兄弟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二十年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你路途熟,赶紧先走吧,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你的行踪说出来。若是能够侥幸逃生,在兄弟我忌日的时候,多烧两把黄纸。”
受他感染,卢永贵也免不了儿女情长起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蹒跚着走到高士傧身边,喘了一口粗气,轻声说:“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逃过这一关,再说吧。不过这辈子我也赚够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杀了无数的人,玩过日本小娘们、睡过俄国大洋马,值了。”
叹口气说:“不过想不到的是,临了临了,竟被一个黄口小儿赶得如丧家之犬!”他抬眼看天空,天上乌蒙蒙的一片,一点看不出要住雨的样子。
唉,屋漏偏逢连阴雨,该是我卢某人丧命之时了。
一天后,剿匪军追上被架着的已经深度昏迷的高士傧,击毙了他最后两个死忠的卫士;隔一日,东北最大的土匪头子卢永贵在重重围困中无望地拔枪自杀。
也就在次日,剿匪军司令部宣布将高士傧明正典刑,就在临江县城就地枪决。随着两大匪首的相继毙命,吉林匪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