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俺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俺琢磨着,等俺过去安顿下来后,再把妻儿老小都接过来。反正地里的收成也不好,都给那帮子地主拿走了。”
他一口一个俺字,张汉卿略想了一下说:“听大叔的口音,好像是山东那边的?怎么,山东那边的日子不好过吗?”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去年黄河发大水,今年干旱,还有三五年一次蝗灾。这地里本来就收不了多少东西,光税就交了七八成,一家人只能吃个半饱。这还是好的,山对面的人家,别说贱年,就是平常,也是七分野草带着糠。像碰到这两年的,能逃荒的就逃了,跑不动的净饿死,俺堂姐一家就这么的没了。俺看这日子实在凄惶,就借了点盘缠和同村几个后生约出来看看来东北能不能找到一条活路。”
他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同乡开始共鸣。这车厢里很多人都是和他们类似的背景的,有河北、河南,甚至连号称“鱼米之乡”的湖北一带也有人逃难,真个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句话了。
张汉卿心如潮涌。以前在教科书上才看到的情节,现在真实地摊开在他面前。在东北,虽然感觉老百姓真穷、真落后,但考虑到这个年代,也就觉得入乡随俗了。而且在他的努力之下,好歹奉系的财政收入、工农商业都恢复起生机。
以后出塞,通常数十里都看不到人烟,而且牧民的生活条件本来就艰苦,他又一直做些高大上的事情,所以没能深入实地看一看。打甘肃,完全就是军旅生活,跟民生不搭界;在京津,又是歌舞升平、一派靡糜的场景。
没想到,现在的百姓竟忆困苦如斯!唉,什么时候,他的光辉能够照耀到这些地方呢?本来他还想着通过潜移默化和渐进式的办法先把奉系的权柄抓在手里再作攘外之举,现在看来,时不我待啊。不管怎么说,东北的生活相比关内那些地方,还是天堂啊!我需要把他们从地狱解救出来,这才是第一要务!
他又有些自豪,毕竟是在他的努力下,东北的生活第一次有了吸引人的口碑。东北的工业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那就把今天的这次相遇,作为向关内人移民关外的冲锋号吧。
他沉重地点点头说:“你们来东北这条路是对的。我们东北,不但有煤矿,也有铁矿,还有无数急速扩充的企业,需要无数人来这里工作。你们大胆地让你们的家人来这里,不但你们有工作,连你们的家眷都有机会!东北的厂矿企业讲究男女同工同酬,就是你们的家人,不管男女,只要进厂就有相同的待遇。
说到待遇,我们东北的薪金是全国同业里面最高的,不管哪个行业,一个工人完全可以养活五口之家!如果一家有两个以上的人做工,不但生活过得好,还能有节余。
不用担心没房子住,我们兴建了很多出租屋,有水有电租金便宜。我们东北人不歧视外地人,所有在东北务工者,无论籍贯职业,其子女都能有资格接受政|府的五年义务教育、就近入学,因为这是作为政|府的责任和义务!”
中年人和他说了这一会子话,见张汉卿很亲民,也渐渐地放开了,他壮着胆子问:“少帅,俺想问一句,俺去东北人生地不熟,会不会人家欺负俺、给俺欠薪拖薪?俺还要捎给家里过活呢。”
张汉卿哑然失笑,但看了他满是期冀的眼神,却又笑不出来:“欠薪拖薪?这在东北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企业,都是经过政|府部门注册过的,那就意味着政|府有责任去监管它们,总不能我们前脚收税,后脚就不管它们的死活?那我们的政|府就不是人民政|府,而是周扒皮!哦,是寄生虫。
我们的监管不是干涉具体的生产活动,而是对它们的合法经营和劳动者的权益上。基本上,国有的企业和大一些的企业都有我们人民党设置的工会,它们会代表劳动者和企业主交涉所有关系到职工利益的事。自然,薪资是其中重要一项。
无论它在经营上碰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是欠薪拖薪的理由!敢有这样的事,工会会帮助个人对企业进行控诉。我们有法律规定了欠薪拖薪的处罚办法:每拖一个月,补偿劳动者一个月并加罚一个月薪资;拖三个月后,法院直接判决该企业停止营业并由银行清算,在此期间由政|府委托银行代补劳动者薪资。企业之前交的税,总该抵得上劳动者的薪资吧?取之于用自然用之于民么。
我们还有一整套福利制度,有工伤、疾病,还在酝酿退休办法。总而言之,联省自治政|府努力要做到管到劳动者的生、老、病、死!我们是人民的政|府,自然要为人民办事。
有了这些保证,大叔,你还怕什么?拿到第一份薪资就让家人赶紧来东北吧,好日子在等着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