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笑笑说:“不碍事,坐久了,两股间落体老悬着,产生让人不愉悦的的感觉。”
“什么意思?”
“闲得蛋疼!”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这是男人间的玩笑,顾维钧也是明白人,便不再提这事。
倒是张汉卿认真地对他说:“直系突然倒阁用意已很明显,他们是要用合法的手段来达成军事上做不到的目的,所以他们志在必得,我不想你现在掺和进这块污水中。这个位置,奉系人做不得,和奉系关系好的人也做不得。
直系在京津冀一带的实力太强了,我已经决定全力守住天津,让他们在北京蹦得欢吧。不久后北京必有大变,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低调做事,不出头,或者干脆和我一道去天津----反正内阁也解散了,你这个外交总长也当不成了。”
对张汉卿来说,顾维钧才思敏捷、能力卓著,在巴黎的山东问题谈判中有极出采表现,后来在一系列的对外交往中均有优异成绩,被公认为民国第一流的外交家,连中共对他也极为推崇,毛爷爷在建国后曾托付联大代表团章含之邀请其访华,在他死后还派驻联合国代表李鹿野亲自吊唁,极说明他的能力为各党派所认可。
奉系在军事、政治、战略、经济各领域都有出色人才,倒是在外交战线,缺少一个顶梁柱的人物。历史上毛爷爷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有外交界的翘楚周总理相辅相成;自己已经站在时代的顶峰(虽然不是最高峰,那是因为怕风大闪了腰),需要有人辅佐。
顾维钧还是第一次听张汉卿推心置腹地谈及政局,知道形势不像自己想像得那样简单。少帅的政治智慧他一向是深信不疑的,也没必要向自己撒谎。如果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组阁,大可直接对他说:“我已经属意某某了”,不需要绕这么大弯子。
不过看不出来风平浪静的北京政坛,竟会有这种隐含的风险,竟会让少帅也要退避三舍?是留是走,他陷入沉思。
凭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忠诚的男人,无论是对婚姻还是对事业。他之前因为要娶唐绍仪总理的女儿唐宝钥气死了慧眼识人、恩同再造的“婚约岳父”张衡山,并因此让自幼定亲的对象成了尼姑;他为了事业的成功,毅然在接受“一磅缘”后续娶了英伦第一华侨巨富的丑女黄蕙兰。
当然他的眼光是很犀利的,依赖金钱的力量、当然还有他本人真正的能力,回国不久后就成了民国的外交总长。
北京政坛此起彼落,而顾维钧则在各方面都有拉扯:一时失败者,顾维钧给予接济,来个“烧冷灶”,如失败者重新上台,顾当然就更红了。以致于历史上顾维钧在后来一次组阁前有人问章士钊:“顾少川要组阁,你认为可能成为事实吗?”章士钊很痛快地回答:“以顾夫人的多金,少川要当总统也不难,岂止一个国务总理!”
未几,他果然成为国务总理。
就是在历史上北洋政|府垮台后,那么多的名人退出历史舞台,他还是能够通过夫人路线重礼敲开宋子文的门,从部长到大使,又一次成为中国政界的红人。
美国学者唐德刚先生认为他是中国自有近代外交以来“两个半外交家”中的半个,因为他职业外交家的身份,他比不上缔造强国的周恩来、甚至比不上同样生不逢时弱国外交的李鸿章。
张汉卿静静地等待他的决定,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不是私交可以代替的。如果他继续在大方向上无进退,估计等到人民党完全控制中国之日,便是他卸下外交官职业之时。
而表面上看,他在民国政坛上如鱼得水。实际上他明白,也就在外交领域他还能够凭借资历、英语背景和出色的言谈有一席之地,但对于制定国家的政策及走向等核心问题,他是被排斥在外的…
在这短短半刻钟的考虑中,他想到了几年前在巴黎和会上的悲惨,想到签署山东问题的艰辛,想到军阀纷争带给中国外交上的掣肘。而后人民党、人民军异军突起后在对日、对俄问题上的强硬和在国内巨大的影响力,是有机会实现他大国抱负的。
跟着少帅,凭着公私交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实现胸中抱负,既如此,保持与他的同进退是应有之义。他想明白此事,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去天津是个好主意,在这里都闲得蛋疼了!”
两人相视一笑,通过心照不宣,遂成终生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