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苍、品约二人所踌躇者,并不在于第四人形象不彰。
谷酐此人或有异宝傍身,遮蔽探查,也是大有可能的。
既然范围局限在了千秋城内,那就决计没有寻不到的道理。数百万人口,对于凡民来说固然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数字,但对于近道大能而言,就算一一在心中确认,也非难事。
真正古怪的是——
二人心中涟漪一动,如归无咎一般,都是先后四次。
无彼此,无轻重,无差别。
算定缘法下落和四人画影之后,扶苍、季札想当然的以为,己方四人和画卷中的四人一一对应。各自寻得一位,生出“一饮一啄”之感应。但是不成想,每人都与四人生出感应,上下四人之间,竟没有明确的一一对应关系。
季札凝立半晌,忽然笑道:“二位莫看我,我与你二人相同。心缘历数,也是寻得了这四人。”
又道:“或许这就是那卜算之法的弊端。唯有四人合力,方才能够搅动因果;但也正因为四人合力,缘力混同合一。虽然寻到了正确的四人,但四人之间的一一对应,却反而有所混淆。”
“又或者其实真的四人皆可,并无一致之规。”
季札目光与扶苍、品约交接,倒是十分坦然。
归无咎一言不发,似乎在静静思索着什么。
季札双目一眯,忽然伸手指向归无咎所立四像的第一位,那身着甲胄的英挺女子,笑道:“此人我似乎是识得……不错,是在杨颠道友洞府之中的拜仙宴图中见过影像。”
“此女是朱方国主齐梁之女,名齐玉清。名义上算的上是杨颠道友的徒孙一辈。未想却与我等之中的哪一位有传道之缘。”
但他这番话,却无人应和。
归无咎念头一动,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这当是和季札先前所言四人“际遇不同、高下有别”这番话有关。
此情此景之下,这番话倒是变了味道。
原本以为,卜算所得的四位弟子,于四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选择谁泾渭分明,互不打扰。若是如此,纵然契合程度依旧有高下之分,谁高谁下,那也完全出于各自的气运道行,和旁人无涉。
此时方知,原来季札所言“高下有别”,并非是命中注定的结局;而是人力博弈,自行选择之后的结果。
他们四人,和卜算出来的四人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缘法牵连,极有可能都是“勉强适合”的;但是随着配对方式不同,契合程度也就有所不同。
如此情形,是扶苍等人始料未及的。
譬如他扶苍,极有可能无论收录齐玉清还是蒙着面纱的那位,皆能助其修炼成神通;但是或许收录齐玉清为徒更为圆满,而收录带着面纱的那位,就要稍差一些。
所以每一人都必须优中选优,在四位候选人之中选中于自己最为契合的那位。
这就是问题所在——
四人与四人之间,并非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或许两人的第一选择,是同一名弟子也未可知。
这就是注定四人成果有高下之别的原因?
无形之间,季札与归无咎一行四人,已经成了竞争对手的关系。
归无咎正在思索四人之中于自己最为相契的会是何人;但毫无征兆间,神意中剑心一荡,竟是涌现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归无咎的精通数种推演大道,且空蕴念剑的感应之功,丝毫不较辰阳剑山心剑一脉逊色。
季札的推演手法于宏观整体颇有所长,而锁定了四人的最小范围后,以精致而论,归无咎的推演手法更在季札之上。
在这一瞬间,归无咎感应到,季札铜盘演示的结果,似乎可以更进一步。
心神中默默演算出结果后,归无咎眉头微微一展。
扶苍双眸一转,道:“归道友似乎有话要说。”
归无咎抬首,怡然道:“归某亦略知演算之道。方才心缘感应,推算此行你我四人得失,似乎较之季札道友之所见,又更进了一步。”
季札面露惊讶玩味,立刻道:“愿闻其详。”
归无咎不紧不慢的道:“季札道友言道,我四人虽然都各自成功获取了传承之人,但是际遇不同,高下有别。”
季札道:“不错。”
归无咎微微一笑,道:“按照归某的推演,我等四人终究难得圆满,这一点与季道友所见相同;只是归某所卜算,更加确切一些。”
季札等三人,皆把目光投了过来。
归无咎朗声道:“归某在心中卜算。此番之行,你我四人。有一人功德圆满;有一人峰回路转;有一人功成不喜;有一人抱憾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