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一见,竟是浩浩荡荡一行宫人。当首两个,都是四五十岁、身着紫袍的宦官,显然在宫廷之中位分不浅。左手边那人掌心中黄卷一握,竟是传递圣旨来了。
未衷本以为是齐梁许诺的赏赐到了,也不以为意。
不料那宦官张开言道:“兹有东莱郡陆青雨,虽出身山林之间,却品性高洁,雅量宏远,学识丰瞻……又立殊勋,为青罗殿下所钟。着加封驸马都尉,三日内往碧晴宫觐见……”
未衷哑然无语,没想到齐玉清动作如此之快,且在齐梁那里也并未受到阻力。
而那一行宫人、宦官,目光喜气洋洋之中,隐有五味纷呈。
……
青天之上。
归无咎面容沉素,盘膝坐定,右手手指不住的屈指演算。
自其身上,隐约传来一阵阵震荡天地的伟力,又反复收敛,荡漾成一道道玄之又玄的微妙。
季札、扶苍、品约三人,相候于不远处。
三人面上既难掩佩服,又迟疑不定。
归无咎所展示的功法之精微,演算之力波动穹宇之间,纵然是以此道见长的季札也不得不自承不及;但归无咎实行此法已有三日夜,却尚未得到结果。
三日之前,品约回返。归无咎先在此间周览了一阵,并未寻见那“第四人”,旋即动用了此法。
愈发微妙的是,此时此刻,季札、扶苍二人与品约之间,暗藏的念头却是截然相反。季札二人是愈发觉得那“第四人”深奥不可测,必有非凡器量。如今归无咎暂时寻不到也是好事。他二人正好可以提前筹备,万一寻到之后的一“争”,该当如何布局。
而品约却是愈来愈坚信自己所想才是正确的。
这第四人,极有可能虚无缥缈,再也寻找不到,对应了卜算之辞中的“抱憾而归”。
大半心思,倒用在即将施展于齐玉清处的一门手段。
同时,他一道分魂关注着齐玉清的一举一动,得知齐玉清忽然打破平衡,显露出超过楚秀实和丁紫岱二人的器量,是因偶然遇见一个凡民献法,补足了修道缺陷的缘故。
品约也是心思敏锐之辈,立刻也想到了这莫名出现的“凡人”是否就是那神秘的“第四人”。但是仔细探查之下,却最终确信那名为“陆青雨”的书生,的确并无修道资质。
又过了一阵,归无咎忽然睁开双目。
季札立刻上前,问道:“归道友,如何了?”
归无咎缓缓摇头,道:“并未寻见。”
只是面色也不见焦躁或失望之意。
归无咎思绪浮动,已想得十分透彻。
以他一入元初玄境依旧保持着原有记忆的甚深底蕴,心剑密演,笼罩区区一座千秋城,断然没有逸漏的道理。
那么可能性只有两个——
其一,最初的卜算有误,又或者中途出了差错。此时此刻,那第四人并不在千秋城中。
其二,那人已在环中,是为归无咎心神遍历的对象之一,只是见面不识。
大致想来,应当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
忽然,归无咎脑海中一个念头掠过——轩辕怀到哪里去了?
心意笼罩,推波溯源,并没有寻到轩辕怀存在的痕迹。
须知归无咎此时所谓的“寻到”,绝非五感六识之所见闻,而是推及千秋城因果变化,气机溯回,抽丝剥茧而寻其律动,仿佛把握生人之一呼一吸,万古留痕。这二者是有巨大差别的。
以五感神识之见闻而论,神通愈高,隐匿的本领就愈强。尤其是以有心算无心,诸如归无咎、轩辕怀等若是收摄气机假扮一位低阶修士或凡人,那哪怕是功行相近的同道,也决难发现破绽。
而归无咎推演三日,所演算的对象却是更深了一层。一位近道大能,若是存身于千秋城中,势必如石子投入湖中,产生显著波动。其功行愈高,犹如石子愈大,激发之波澜、存在之痕迹也就愈发明显、愈难遮掩,决然消除不得。
若是轩辕怀果然来到过千秋城并和丁紫岱产生过互动,那么归无咎遍历千秋城十余日以来的气韵变化,却并未发现如此深刻的痕迹。
一个离奇诡异的念头在心神之中浮现——
这第四个缘定之人,难道是“轩辕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