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飞升之业不终,哪怕是道业折戟,也好过了验证明白所谓的“飞升天堑”其实是人力阻滞、自此以后再无飞升可能吧?
但是旋即阴甘牧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不祥之念拂去。
平心静气之后,阴甘牧再度言道:“诸位,就此别过。”
同样的几个字说出口,这一回他的态度却是异常决绝,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左足已然探出。一步一幽影,似乎远去,又似乎近在眼前。
如果是在无名界界域范围之内,这样的景象并不神奇。但是几个起落之后,阴甘牧明显已然超过了无名界的掌控范围,这一步踏出千山万重的妙相,却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深刻了。
到了人影朦胧、刹那消散的某一个节点,阴甘牧蓦然回首,似乎对着此间诸真、全部的心禅庭弟子轻轻点头致意;然后分身一跃!
时间静止,空间静止。
在这抑扬起伏、朦胧万变的奇特环境之中徜徉了不知道多久,阴甘牧双眸的光芒倏然锐利。
到了他的境界,行事之际,可谓高明与中庸兼具。这飞升大业,对于自己道心、道念的审视决绝固然重要,但是具体的事务上的准备,他也同样做到了极致。
除了和南宫伯玉交手、确认自己的功行境界之外,他还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与三泊上真密谈了一回——无外乎将三泊上真尝试飞升之时的一切所见所闻、尤其是即将见到阵门之际的征兆、时机,尽数获取,并且以心禅庭中一种极高明的道术拓印下来。
为了就是在这临机的一瞬,爆发出完全的力量!
虽然有关时间长短的感悟似乎被屏蔽了,但是阴甘牧心中却是确信无比——
最后的破壁入界,即将到来!
下一个瞬间,眼前所见就是一道仿佛玉盘神论转动的妙相,犹如冰玉之体,镇空封锁。
然而——
阴甘牧眼前一花。
定睛一望,目力所见,气机所感,已在青山碧水间。
哪怕是以阴甘牧的甚深定力,自问良久,才将心中那“不敢相信”的念头拂去,转而是莫名的欢喜。并未遇到那所谓的“界关阻隔”,自己已然飞升功成了!
莫非这飞升之道,是天地衡量之矩尺;当你功行未臻那一步时,那阵门阻隔才会出现。若是功行到了,其实并不存在“冲破”一说,这关门……自然而然的并不存在?
此身立足的一瞬,阴甘牧来不及窥望周围景象,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身躯,觉醒了一种强烈的召唤。
抬首一望,青天之上,一颗莹白星辰,似乎一闪而过。
凭借直觉,阴甘牧已然明悟,这就是自己的“来处”。
随着这星影一照,一道浑厚炽烈的气机在自己面前千丈处无中生有的浮现,刹那之间显化成一个人形,玄色肃穆。观其面目,似乎是在阴甘牧自己和斩分而下的“二影竞合”之人影之间反复切换。
这分身扑面而来,几乎不给阴甘牧反应和抗拒的可能。当然,阴甘牧自己心意血脉,皆全是强烈的“顺应之、拥抱之”的涌动,自然也不可能抗拒!
虚实二身,蓦然合一。
阴甘牧轻轻一颤,旋即心中泛起强烈的喜意。
原来——
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道境功成”!
原来,斩分二身之后,还有一道“融合”的关口。一旦融合之后,自己本拟增无可增、登峰造极的功行,竟尔打开了一重新天地,似乎重新孕育出勃勃生机和无限可能。前路修持,几乎一眼看不到终点。
道境的终点,是这样的风景……
先前神游入界之时,看到的那宛若天神、自己坚信必在道境之上的人物,其实是真正成长至“完成”的道境?
就在此时,阴甘牧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让他从无尽欢欣踊跃,回到了现实。
面前的景象再度明晰——眼前立着一人,赫然是神游之时曾经见到的那仿佛无形剑体的白衣人。
而离他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一身赤袍,气机同样深不可测、意象妙不可言的女子,仿佛此身所显化,本是阴阳流转,数理流行。
阴甘牧深吸了一口气,迟疑道:“敢问尊驾……”
那白衣人不答,只是轻轻伸出一根手指,迎着阴甘牧的面门一点。
阴甘牧仿佛泥塑木凋般一动不动,念头似乎也完全停止,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犹如蜡烛缓缓熄灭,平静的迎来最后的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