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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床砸中窗户的动静极大,早就惊动了不少人,医院的保安出动。把楼上楼下都包围了,一个保安过来询问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就是来医院看望我生病的同学,就遇到有人在病房行凶。为了逃命,才跳下去。”我撒了个慌,将王金花冰凉的身体扶起来的时候,冷冰的朝郭静有看了一眼。
郭静应该是中邪或者被附身了,才要杀我和王金花。
本大王有仇必报,不管是谁操纵的郭静,我们之间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报复,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手软的。
保安看到金花身上的病号服,面色微微一凛,用对讲机通知了楼上的保安。
又喊了医护人员,抬了担架过来。
下面围观的病人一堆一堆的,都看到金花胸口心脏外露,全是一片哗然。
我赶忙和他们说,让他们把金花往这栋楼的九楼送上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大家本来都被金花的样子给震住了。听到巨响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就见到郭静举着床,就朝想要制服她的保安砸过去。
那一下,是把房里的好几个保安砸的头破血流。
等到床铺砸进了病房里面,就没东西拦在窗户口上。
她自己也学着我和金花,踩着窗户就要跳下来,阴毒的吼道:“顾星……我跟你没完……看我不宰你,来报答你刚才对我的一剑之恩。”
说实话,她踩上窗台的那一刻,老子的确吓了一跳。
这老子还没找她报仇呢,她这就追下来了,老子脚受伤了怕是尽全力也跑不过她。不过眼看金花被担架抬上去,我也不操心那么多了,她至少不是冲着金花的。
想也没想撒丫子就往远处跑,心想着跑到外面,拦一辆的士车。
老子往易家古宅逃命,她有本就追过来啊。
还没逃多远呢,就能到一声下坠之后的巨响,大家都唏嘘不已。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回头一看都吓傻了。
变成僵尸的郭静,可能是因为关节是僵硬的。
摔下来的时候并不灵活多变,没法调整姿势,成了倒栽葱。一脑袋就砸在了地面上,登时是头破血流,脑袋上开了花白色的脑浆子都蹦出来了。
想想之前我们还是最要好的同学,现在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跳楼自保,她跟下来,没想到就摔脱了人形。
这一下,好多人都恶心的吐了。
她随身都带着的手提包,也一并落在了她的身旁。
那一幕是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此刻就见到一个带着金丝框眼睛的男子走到了二楼的窗户边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摔得乱七八糟的郭静,竟然也是一只脚抬起踏上了窗台。跟我一个动作的从窗台上跳下来,只是动作比我轻盈多了。
身上的白大褂翻飞,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太阳的光芒闪过他的面庞,眼镜上的金属框,被光芒折射的熠熠生辉。
落地以后,眸光一闪,面色淡然而又镇定,“你们几个,还不快维持秩序,把人群都疏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那需要报警吗?”保安们被他的目光扫到,全都身体一震,好像被刀刮过骨头一样别扭。
男子摸了摸郭静流血的口角,眼底是一股极寒的冷意,“报警?警察管的了吗?去通知特殊部门,让他们带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武警来。”
这话音一落,倒在血泊中脑浆四溅的郭静,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只有幽蓝的眼白,阴森恐怖的盯着那个男子。
围观的人群正在疏散中,只剩下三两个医护人员还在旁边看着。
郭静伸出双手,还像掐住男子的脖颈。
男子抓住了它的手腕,脸上依旧是半分情绪波动也没有,“你……似乎还没有学好如何当一个死人呢。”
猛然间,用力一折,就把它的手骨折断了。
郭静脸色猛然一变,双目睁得更加的圆了,直直的看着男子,也没有能力反抗。就见到男子随手就在她的脑门上,贴了一张黄纸符箓。
这个郭静中招了,身子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就跟被点了穴道似的。他的手段真是好生的厉害,一道符纸就将郭静制服。
我站定在原地,春日的日头照下来,还有些的热。
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脚上忍受的伤痛越来越强烈,终于是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感觉都要摔成八瓣了,龇着牙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伤的厉害居然只能双膝着地,却不可以站起来。
这下难道要我膝行,才能前进?
本来想叫人帮忙,却找不到熟人,找陌生人也不知道该叫谁。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似乎看到老子的窘迫了,眼底居然闪过了一丝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液。
才款款走来,低身将老子抱起来了,“顾星,你的脚受伤了,为什么还傻站着不叫我。”
“你刚才那一招太厉害,看的有些发愣了……你是灵医,也能跟道士一样收妖抓鬼吗?”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却觉得身上一层一层的发虚汗。
忍了一会儿,身子终于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是医家的祝由之术,虽然都是以符箓制服妖孽。不过应该不算是道术,我也只是学了皮毛。”他语气很轻搂着我走到了阴凉的大堂内,“根据我的经验,我的脚骨应该是骨裂。我……送你去就诊吧,你要是早点接受我的照顾就不会这样了。”
他似乎是在责怪我,怪我一开始不接受他的照顾。
可是他的照顾无非就是把我绑在身边,像个温室里的花一样不能上课,不能拥有正常的人际交往。
这种生活,却是并非一开始我想要的。
他搂着我上了电梯,直接摁下了九楼的摁键,后背斜靠在电梯房的钢板上。
“不是……不是去就诊吗?应该要去骨科楼才对,怎么又上九楼了。”我咬住了唇看他,眉头蹙的紧紧的。
瑾瑜低眉,“你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吗?”
“啊?老子没有,谁不知道你瑾瑜少爷是再世华佗。”我看他那冷冷淡淡的样子,还以为是得罪他了。
他忽然很用力的搂了老子一下,那种感觉似乎不是在吃老子豆腐,身体里带了一种哀伤的情绪,“我……我预感,他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他回不来了?
我的心脏是猛的一坠,好像跌倒了谷底一样。
不过,我至少还有半分理智在,眸光微微一凛,“虽然老子不清楚你们鬼和鬼之间的纷争,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瑾瑜你那只是预感。在确定他是否完犊子之前,都要相信他……能回来。”
“阴间开始动荡了,按说这个时候,是他最该出来的时候。也是各势力最想铲除他的时候,我怕他们已经秘密将他……”瑾瑜一脚踹开了九楼实验室的大门,将我放在了实验室的桌子上。
目光有些纠结,忽然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闭眼。”
“为什么要闭眼?”我有些奇怪的问他,老子是脚上受伤,又不是眼睛受伤。
医病的时候,为什么要闭眼?
他蹲下颀长的身躯,犹豫了一下,才拿手脱下我脚上的棉鞋,“我怕你会不好意思,我得帮你脱鞋治伤。”
“这算什么,你是医生我是病人。你就放心吧,老子不是那么保守的人。”老子内心坦坦荡荡的,从来不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只觉得他的确有医者应有的细心和责任心,将我脚上的鞋袜脱去。
目光淡如流水的观察着,指尖在疼痛的部位轻轻压着。
他感受了一下,嘴里小声的咕哝着什么,“可是我是……”
这话说的有点含混不清,我也不知道我听的对不对,就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担心他想着男女授受不清,不给老纸治脚上的伤,心里头膈应了一下。
心想这里是九楼,要是脚伤治不好,估计还得想办法去骨科楼那边医治。一想到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子就觉得头疼。
“没什么,我……我现在要仔细检查你的伤口,等一下才可以彻底的治疗。你……你是我第一个活人患者,我怕有闪失。”他倒是老实,跟我交代了自己从没给活人看过病。
然后手也不怕脏,冰凉细腻的指腹在我的脚上仔细的触诊。肌肤上面就好像有无数冰凉的玉珠滚过一样,本来火辣辣的疼。
却好像被他的手触摸后,就很轻易的能消肿了。
老子我双手撑着桌面,身子轻轻后仰,就跟二大爷一样享受着他捏脚。说起来古代女人娇羞,可能很在意自己的脚被人摸。
可本大王又不是古代女人,跟屯子口的老师傅学捏脚的时候,也没少给他老人家捏脚。屯里人敦厚淳朴,脚上有厚厚的茧子,手感和瑾瑜这双小嫩手是完全不同的。
想着想着居然惬意起来,忽然就感觉到脚上好像被涂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低眉一看,瑾瑜这个臭小子居然拿来了浆糊,将几张符箓贴在我骨裂的脚上。本来想骂他在搞什么鬼,仔细一看他的神情颇为专注,让人不忍出言打断。
等到贴完纸符箓之外,瑾瑜竖起食指单手打个圈,再往左边一撇言道:“疾去。”
这样的法子,连说了三四声,才直起身子淡淡的和我对视了一眼,“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以前一个卖佛牌的男的教我的,我还从来没找到一个活人试验。”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这么念个咒,老子的骨裂就好了。”我的确有些不相信,伸手在脚骨上摸了摸。
隐约中,还是有些的隐隐作痛。
瑾瑜用白色的衣袖子,擦了擦我额上的汗,“祝由的意思就是祝为咒法,由为病症,应该就是这么操作的。”
他自己都没把握,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跳下去走两步。
脚底板刚接触到地面,因为下坠的重力一压,脚骨头的疼都能要了人半条命。看来瑾瑜的祝由术,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疼的是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差点就破口大骂,这是什么傻逼治疗方式。
“你要相信我,所谓信则医,不信则疾。”他用力的抱住我失重的身体,手指头托在我的后脑勺上,将我身上的力道往自己的胸膛靠着。
我疼的死去活来,听他这话,终于是腾出了一点的思维空间思考。
难道祝由之术还是什么心理战术,必须要病人相信了,才会略见成效。那不就是心理暗示吗?
脚骨头受伤了,心理暗示也管用?
真的是疼的走投无路了,身子抖的都成筛糠了,我只能是硬着头皮冷静下来。迫使自己相信瑾瑜这个半桶水的祝由术,相信一点点之后,疼痛似乎好像有所减少。
干脆就豁出去,做了自我心理暗示。
让自己对于这个术法深信不疑,脚上的疼痛几乎就消失了。恐怕以后再有人问我,相不相信祝由之术,我会想也不想的说相信。
脑子里只要有一点点对这个术法的动摇,脚上的疼就会让人疼出命来。
这让我觉得,人治病还是得找正规的医生,找给死人看病的医生就是特娘的邪乎。我感觉好多了,轻轻推开他,喘着粗气说了声:“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照顾你是应该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他恬淡的目光一下变得深情入骨,让老子在原地活活是被吓了一跳了。
面对他的表白,是手忙脚乱。
因为在老子的心中只有易凌轩一个人,对他的深情,老子是此生此世都没办法回复的。正低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如何对答的时候。
实验室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紫大夫,你在不在里面?病人情况不好了,您要不要来看看,我们……我们几个没有经验。”
“我在,我立刻就去执刀。”瑾瑜立刻走过去打开了门,也没有在乎儿女情长。看了一眼门外那个报信的医生,对我说道,“帮我换上手术服,今天时间比较早,我的助手还没上班。”
这话说得,好像没有助手在,他就没手没脚穿衣服似的。
不过看他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的确有点像是以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公子的样子。
我急忙去给瑾瑜拿手术服,替他换上。
他语气冷淡,“你们第一手术室的水平下降了,连这样的手术都搞不定,还要我出手。”
“是……是夺心术,因为夺心术的过程比较快,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夺心一被夺了一半的病人。”那个医生显然是给活人手术的,第一手术室里的医生,他满头大汗。
虽然脸部表情僵硬,但我能确定这个人绝非死人,也可能只是医术比较高超的活人灵医。
我一听,整个人都炸毛了。
他说的这个抢救陷入危险的病人,就是金花。
“瑾瑜,我也要去。”我给他穿完了手术服,固执而又倔强的看着他,我此刻只想守着金花。
特别怕失去,所以一定要跟着去。
瑾瑜将我打横抱起,“按规矩,病人的家属朋友不能进手术室,可谁让我喜欢你。就让你破一次例,但是你不能中途影响手术。”
“当然,我……我不会影响你们手术的,我只想在最关键的时刻陪着金花。”我听到瑾瑜再次说喜欢我,心里头的确是排斥了一下。
但金花命悬一线,我特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一心只想和金花共度难关。
等凌轩回来了,瑾瑜这个家伙自然就死心了,他现在频繁表白无非是感觉到易凌轩可能要死在阴间的争权夺利中。
凌轩!
是绝对不会出任何事的!
手指头微微握成了拳头,瑾瑜的身形犹如疾风闪电一样的快速,迅速的走到了第一手术室的门前。
他站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后面那个灵医才气喘吁吁的跟上来,把第一手术室的大门打开。门一打开手术台上的医生们,就纷纷侧头看过来,口罩遮住了他们半张脸。
可是从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们都有些心力交瘁。
各种仪器的声音,在偌大的手术室里交错着,显示器上是各种数据的显示。有一些简单的,比如血糖心率一类的指数,我还是看得懂的。
其他比较复杂的指标,我就一窍不通了。
就见金花躺在床上,心口位置是一片血肉模糊,一颗心脏已经被安放在心房里。可是只能看到它微弱的跳动,一分钟也就十几下的节奏。
活人的心跳速度一般在一秒钟一个,一分钟下来能跳七十几下。
这种心跳的速度让人觉得害怕,瑾瑜只是淡扫了一眼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了?怎么全都停手了,你们到底是谁招进来的灵医,素质这么低下。”
“很……很严重,情况不是很好。”手术台上的主刀,额头上的汗就跟瀑布一样流下来,拿着手术刀的手一抖。
疲劳的将手术刀放到一边,他看了一眼瑾瑜,发现瑾瑜目光冰凉。脖子微微一缩,急忙低下头,“不是我们无能,病人腹中怀有鬼胎,久未进食。体质本来就虚弱,我等也是第一次遇到被下夺心术的人,只进行到一半。她左心房位置,精血已经被抽走了大部分。”
“中了夺心术吗?”瑾瑜淡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将我放在了手术台的边上,伸手扒开金花紧闭的双目检查。
手术灯光落在金花的眼瞳上,可以看出她的瞳仁是毫无生气的。
瑾瑜一边检查着,一边就说道:“简直就是和当年阴司叛乱一模一样,夺心修行的阴阳代理人遍地。到处都是夺了心的无心人的尸首,奈何阴阳代理人用夺心术提升实力的速度太快,阴司险些就被夺权,历史……要重演吗?”
“还有人敢反叛阴司,不会吧?”这些医生双目中的表情骇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瑾瑜说的这个事。
瑾瑜依旧是冷淡的样子,“你们从医才多少年,阴司叛乱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当年天上地下,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检查完毕,才腾出空来问我:“一个人站着,没问题吧?”
“我没事,你快给金花手术。”我心都悬到了一块了,根本就没工夫管自己,金花一只脚已经踩进鬼门关。
我只希望瑾瑜医术高超,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瑾瑜抓住我有黑乾坤的那只手指头,不由分说的点在金花的额头上,“我可以给她手术,但是你也要注意她体内的动向。如果确定回天乏术了,你要告诉我,我不想做无用功。”
说完,才拿起手术刀低眉做着手术。
看着他专注的侧影,我心里头是特别的难受,眉头蹙的紧紧的。手指头在不听使唤的颤抖,我害怕金花离开我,我怕我失去她。
在经历这么多事以后,金花早就被我当做是最要好的朋友了。
可是在黑乾坤接触到她眉心的那一刻,我就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如同不断流动的泉流一样在慢慢的离开她的身体。
那种注定会失去的挫败感,戳中了人最脆弱的软肋。
我浑身都失了气力,要不是瑾瑜让我用黑乾坤监控着金花,早就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了。手放在她眉心越久,内心就越脆弱,不知不觉老子的脸上居然是眼泪横流。
她要死了,是我亲手感觉到她在逐渐的走向死亡。
“喂,喂!顾星,发什么愣,她是不是彻底没救了啊?要是没救了,就不要在浪费我们的医疗资源。”瑾瑜在我旁边推了我好几下,眼神依旧是那种不带半分感情的样子。
那一下让我仿佛掉进了恐怖的深渊里,心里也“咯噔”一下。
虽然没办法接受,可我知道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摁在她头颅上的黑乾坤,好像被粘了502胶水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手术台上所有的灵医,都齐刷刷的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呼吸困难,能感觉到金花气息微弱到极致,浑身逐渐陷入冰凉坠入死亡的可怕境地。我知道我拉不回她了,另一只手捂着唇,抑制住嗓子眼里差点哭喊出来的悲痛。
她离开我了!
我最重要的朋友,就这样因为我的疏忽,离开了我。
我要是早一点看出郭静的意图,就不会让她一个人来医院看诊,我就能及时赶来阻止那个臭娘们。
“真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人话都不会说了吗?”瑾瑜冷淡的声音,好像针扎一样刺入我的心房,“让你看着,不是让你发呆。我再问你一遍,她死了对吧?”
我仿佛被他逼到了墙角不能呼吸,泪水模糊了双眼。
周围的景物都看的不清晰,我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但我怕自己晕过去。因为这些灵医开始收拾工具,他们准备扯出第一手术室。
老子真想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跪在他们的面前求他们救救金花的性命。
突然,冰凉的指腹下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暖流。
这股暖流在老子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也分析不出具体是从哪里来的,只觉得是一股扎实有力的力量。是这股力量支撑着我,一直没有倒下去。
又是那个小崽子在帮我吗?
突然,我肚子里的小逼崽子,突然就跟我交流了一下,“他说他能救他妈,求你不要放弃。”
这话导入我的耳中的时候,我觉得眼睛真的好像长了沙眼一样酸涩难忍,眼泪真是控制不住不断地流。如果是别人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我知道。
他言下之意是,金花肚子里的宝宝在极力挽留金花的生命。
金花还有救!
我大喊了一声:“你们别放弃,她……她腹中的鬼胎在帮她,求你们完成手术。她……她一定会活过来的……”
眼泪滚滚,金花的脸那样的苍白。
五官在我眼中糊成了一片,手指头却本能可以察觉到,那股神秘的力量来自她的小腹。犹如长江大河一样滔滔而来,根本不计较成本,更不计较自己的得失。
整颗心都好像被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牵动了,我掠过了那些茫然的灵医的身体,冲到了手术台的中部。
我抚摸着金花的冰凉一片的肚子,感受那个孩子的珍惜血浓于水的母子亲的如同潮水般的情愫,低声颤抖道:“金花,他……他在用生命救你,你一定要活过来。”
另一只手用力的擦着眼泪,让自己视线变得清晰。
我在努力观察她面部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听到我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腹中宝宝用生命保护她的力量。
那是母亲和孩子之间,冥冥之中的联系,我相信她能感觉到。
“继续手术,的确有一股力量在支撑这病人。”瑾瑜沉默的看了我三秒钟,理智的做下了判断,继续拿着手术刀给金花手术。
心脏手术很复杂,我帮不上忙。
可我能感觉到金花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全部的一举一动,“不要辜负他,好不好金花,你是母亲所以你要更加坚强和勇敢。”
她面色原本苍白一片,与死者无异。
此刻面部的五官在苦痛中挣扎,胸腔处明明已经无法继续跳动的心脏,一收一缩的开始继续跳着。
大概是手术过程中,消耗的生命之力极大。
我隐约感觉那个幼小的生命,有些后继无力,他自己似乎在逐渐的枯萎。我又开始觉得害怕,想阻止他,可是他却好像和母亲捆绑在了一起。
不管多么艰难,都用尽自己全部的努力保护金花。
我感觉自己手心里,那个脆弱的生命就要离开了,心痛的问瑾瑜,“这个手术真的有那么难吗?我记得之前医院也接过一个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的案例。那个案例不是就成功,还是普通医生做的。”
我说的就是葛子君他妈,这个女人命可真大啊,心脏被掏出来了都没死。
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那个案例,哼!”冷面的副刀摘掉了面罩,冰冷冷的双眸看着我,“我记得是范无救为了怕惩罚,给她输了自己的精元。你能找范无救,让他心甘情愿给这个不相干的病人输送精元吗?”
我愣在了原地,手指尖还触摸在金花的小腹上,那个孩子似乎在全力救自己母亲的过程中变得一无所有了。
金花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变化,她脸上的表情心痛到了极致。
眼睛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看着外面。唇却艰难的张开,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气在哀求着,“医生,我……我不要活了,求你救他。”
“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母体,你死了他也不会有生路的。”瑾瑜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油盐不进,任何事情都无法牵动他的内心。
手术刀在他的手指尖灵活的走动,他深棕色的眼中似乎也闪过了一丝的动容。仔细看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一丝忧虑。
这个孩子,我们都很清楚,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救他了,金花的手术已经差不多了。医生们正有条不紊的给她做缝合,眼中的神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的忧虑了。
显然是松了口气,算是力王狂澜挽救了一条生命。
金花在手术中筋疲力竭,再也说不出话,可是意识好像是清醒着的。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手勉强抬起来,似乎想要触摸自己的小腹。
在今天早晨,她还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此时此刻她对孩子恐惧和害怕的一颗心,恐怕早就溃不成军了。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只能抓住她冰凉的绵软的手臂,放在她的小腹上。
触摸到腹部的一瞬间,她眉头轻轻的一紧。
这一刻我和她都感觉到仿佛是鲜嫩的雏菊凋零一般,那个孩子的灵魂悄然离开她的腹部了。他来时突兀,让金花和我都猝不及防。
走时却是这么静悄悄的,只见无常鬼一身黑衣。
手举哭丧棒就飘进了手术室,它轻轻晃动了一下哭丧棒,一个婴孩的魂灵就飘到了无常鬼的掌中。
它似乎能预知死亡,好像是在附近等了一段时间了。
作为铁面无情的阴间使者,它的眼圈微红,收魂时的话音也格外的轻柔,“必……必须死……”
看来它其实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它也有不忍收魂的时候,我看着孩子要被它带走了。有点点耍无赖的抓住了它黑色的衣袍,我知道它是个好阴差,“那个……允礼被你兄弟带走了,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它背对着我,手术室里明明没有风。
黑色的衣摆却如同波浪一般飘动,它漂浮在上空,掌中是那一股可爱的幽魂。幽魂只有花生米大,好像已经长出了小手小脚。
我眼睛哭的干涩,有些看不清了,只是一味固执任性的盯着谢必安。
它身边的阴气也很重,却不如白无常那般的尖锐,让人浑身都是战栗的。我知道它似乎已经尽量在收敛,身上浓烈而可怕的鬼气。
长长的舌头被它从嘴里吐出来,它伸手在我的头上摸了摸,轻轻的摇头,“都死,都死……”
黑无常难道不知道允礼的下落吗?
眼下如果允礼在这里,可能还能阻止这个孩子的离去。他平日是那样的霸气侧漏,在这里一定能保护好金花母子的。
“你能不能不带走这个孩子,他是鬼胎,就当给……给他一个机会。”我说的很小心,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特别无理的请求。
无常鬼似乎很难做,它放在我头颅上的手微微一颤,目光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我在此刻任性的连我自己都讨厌,脑子里只想着要救金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八爷,我求求你了。”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任性的可怕。
完全没有体会到它的难处,可此刻,再想收回那样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必……必须死……”它说话我听不懂,但是我明白它似乎也动容了,缓缓的就要把手中的幽魂递给我。
瑾瑜用牙咬下了手中的手套,唇上和皓齿上都带了一丝血液,却浑然不在乎。他猛的脚尖着地,一跃而起。
伸手一推,凌空就把黑无常谢必安推回去了,“阎君的手段你应当清楚,别做傻事。”
“死……必须死!”黑无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魂魄,似乎在跟瑾瑜说着什么,我是一句都听不懂。
可瑾瑜好像明白黑无常这四个字里的意思,“老黑,我知道你心善,可阴差做事从不能有私。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孩子,断送自己的仕途吗?”
天理命数,也许真的是不能改变。
阴差也只是奉命行事,听了瑾瑜的话,老黑有些歉意的看了我一眼。
它不好意思的转身飘走,我怕它难过,终究是喊了一声:“八爷,我……我刚才任性了,您……您别往心里去。我……我年少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
七爷八爷简直就是两种鬼,一种冷面无情,让人又怕又憎。
另一种就是八爷这样的,表面凶神恶煞,说不得半点好听的话。不是让人都死,就是必须死,却有这一颗柔软的心。
我倒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心头郁结的气息,很想大哭一场发泄出来。看着手术台上的神智不清醒的金花,却发现自己没资格哭。
她脸色已经不是那种苍白无色了,而是透着一丝病态的淤青,仿佛整个人也都油尽灯枯了。
泪痕还在她的眼角,她的呼吸很浅。
护士正在帮她上点滴打吊针,氧气罩也戴在了她的脸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必须打起精神来照顾她。
眼看着她被护士用推床直接推出去,我也跟了上去,身后却传来一股烟味。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瑾瑜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冷淡的说道:“各位医师,先别急着走,先会诊一下接下来的堕胎手术。毕竟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死胎总是要拿出来的。”
听到死胎两个字,我内心咯噔了一下。
脑子里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幼小的,毫无伤害性的小东西。落在黑无常那双瘦骨嶙峋,仿佛在冷冻状态下,白中都透着点微蓝的手掌中。
金花的孩子是真的走了,被八爷紫医生,谢必安带走了。
我的手握成了拳头,停住了脚步没有离开手术室,侧耳偷听他们说会诊的事情。
一个灵医说道:“虽然病人病体虚弱,但是堕胎手术属于妇科,紫医生这边就可以休息。没必要参加这个手术了,您说呢?”
“恩,我不参加,那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方案吗?”瑾瑜的身子斜靠在手术台,一副傲慢的样子。
仿佛在洗耳恭听,这些灵医会诊的方案。
另一个灵医说:“术后她静养一两天就要把孩子拿出来了,死胎在身体里实在太伤身子了。”
“不过,静养的时间太短,可能不利于手术,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的。反正月份小,可以考虑药流试试看……”
“我觉得药流可行!”
“比手术流产对于病人来说,可能是自豪的选择了!”
其他灵医也参与进讨论中,最后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就是孩子月份比较小,其实还是可以使用药流的。
通过药流将孩子除掉之后,等到金花的身子恢复的好一些,再给她做一次清宫术。这是目前比较保守的治疗,我听到了这里,算是稍微放下心来了。
我默默的走出去,一个人彷徨无依的走在走廊上。
突然,就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抱住了,急忙想挣脱出来。可是身体里的气力好像早就耗尽了,整个人的力气连棉花都不如。
硬是被身后的东西抱住了,那是一双阴冷无比的手,“顾星,你可真有意思,三番五次的坏我好事。我该怎么奖励你呢,我的小甜甜……”
“你是谁。”我低头一看,那人的双手死死的扣在我的腰腹上。
他手臂奇冷无比,就跟土皮子身上的温度差不多,手指头上戴了一只翠绿的扳指。我能感觉到这个家伙并不是活人,他身上没有人应该有的阳气,心脏也不会跳。
可是,这个家伙身上,也没有鬼气。
他是灵体,又没有鬼气,说不定是活人灵魂出窍呢。
回头看了一眼,双目居然撞上了一只金属面具,面具之下只能看到两只眼睛一张嘴。那人的气场虽然诡异莫名,双眸平静如同贝加尔湖一般的深不见底,却是轻柔无波澜。
微微有些狭长,眼角之下,还有一颗泪痣。
“范无救?”我看到泪痣就脱口而出,长这么大见过最娘里娘气在眼角下方长出泪痣的也只有范无救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范无救的泪痣,是长在左脸上的,这家伙却是长在右脸上。
但是这双要灭一半微微狭长的凤目也是没谁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说老子三番五次的坏他好事。
这家伙难道是所有事的幕后操纵着。
心里一片冰凉,他忽然就从后面,捏住了我的下巴,“七爷不过是借用在下的脸而已,要知道七爷天生无面,乃是天授的阴官之相。”
“你放开我,不然……不然我可喊人了。”我浑身都不自在,被他抱着好似整个人都沉入了冰冷的井中一样。
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缝里,就扎进去了。
我额上冷汗不断,他却轻柔的用衣袖子擦去我额头上的汗液,“你喊啊,易夫人,难道瑾瑜没告诉你吗?易凌轩已经死了!”
“他说他只是猜测,猜测事情,我怎么会信。你少造谣了,等我老公回来了,还不把你这杂鱼碎尸万段。”我遇到邪祟之物,本来极为害怕,可是当提到凌轩的生死的时候。
心突然就定下来了,我坚信他不会有事的。
“紫瑾瑜当然能靠猜的,你想想他都失踪这么久了。又得罪了阴司,阴间当然容不得他。”那个男人将我的下巴越捏越紧,眼中的表情更加的恶毒,“杂鱼,我是杂鱼?那易凌轩算什么,杂鱼的手下败将吗?他是我亲手杀的!我可以对着阎君发誓,我可没工夫骗你。啧啧,可怜咯,易夫人才新婚没多久,就变成了小寡妇。”
不会的,他骗人!
我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整个天都塌了,耳朵上更是像蒙上了一层薄膜。听什么声音都变得模糊了,我甚至都忘了要呼救自保了。
模糊糊中,就听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继续自以为是的说着话,“王金花是纯阴之体,本来拿她来修炼,必定功力大增。可是现在……被你搞黄了,你说该怎么办……你总得补偿我什么!”
妈的,要杀金花的幕后始作俑者也是他。
我不把这事搞黄了,难道还要看着他杀害金花不成。此时此刻,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反正……
反正易凌轩,在他的口中已经死了。
“补偿你个驴蛋子,你特娘的放开我,放开我……”我猛然一个机灵,整个人已经不知道害怕是何物了。
从口袋里掏出桃木剑,硬了心肠就朝他刺去。既然他杀我老公,那本大王今儿拼了一死,也要把这东西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