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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证明你没撒谎,我不仅会道歉,还会原地磕三个响头还你。”那耗子眯了眯眼睛,伸手一挥。
那些个戾气滚滚的阴魂,就这般散去了。
它的眸光忽然一冷,又道:“你若耍什么花招,宅中的阴兵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跟着圣主千年,若不是圣主收留,怕早就灰飞烟灭了。所以,你只要稍对圣主不利,都轮不到我发令,它们自己就会上来生吞了你和紫瑾瑜。”
“行了,你就告诉我血煞誓咒如何发吧。”我生平最听不得的就是威胁,阴兵厉害又如何?
反正他们圣主,最主要的还是被阎君害死的。
虽然不知道这各种的恩怨,不过不得不佩服阎君心狠手辣,不仅对凌轩下手。更是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生生把鸷月弄成了一副枯骨苟延残喘在血煞棺材里。
“只需跟我念誓咒的内容就好了,你若违背,就会即刻遭到报应。”大耗子冰冷的眸光扫了我一眼,吱吱的又叫了几声。
一只阴魂从内堂后面飘进来,在八仙桌上放了一只空碗。
碗中有一泓清水,清水清澈的有些奇怪,居然能把人脸上的一双眼睛都印进水里。
耗子现在水中滴了一滴自己的血液,“天父地母为凭,皇天后土为证。我顾星以吾血发誓,在血煞棺中的听到圣主遗令,杀阎君以复仇。”
耗子的血在碗中晕染开来,它的双眼凝视着我,似乎在等我动手。我随身没有带利器,正愁没办法割开自己的血管,瑾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术刀。
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在我的手指头上割了一下,忽然用手托住了我的侧颜,“顾星,这样发誓容易吃亏,你加点东西。如果你没有撒谎,就让那个耗子陪我们下冥渊,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这一句话说出来,那耗子整个鼠躯都吓得僵成了雕像。
冥渊那个地方,对普通人来说也就是个地名。
可对于阴间的鬼怪来说,绝对是闻风丧胆。
我一直都以为,瑾瑜是那种一根筋,没有任何花花肠子的人。
可他这一句话出来,我就对他另眼相待了,他的心思实则也是相当的阴沉的。
我眯了眯眼睛,点头,“天父地母为凭,皇天后土为证。我顾星以吾血发誓,在血煞棺中的听到圣主遗令,杀阎君以复仇。若我所言无差池,还有请我对面的鼠兄,护送我和……我和瑾瑜去到冥渊……边上即可。”
耗子僵住了,看到我的血液滴在碗中,慢慢的和它的耗子血融合在一起你。
一时间它似乎有些后悔了,目光从阴冷凌厉变得懦弱起来。
那猫喵叫一声,它才打了个一机灵:“只要这个人类女子所说无疑,我自当护送她。”
倏地,盛满清水的碗中,从晕染开来的血液里散发出了一道红光。
红色的光芒就好像火热的霞光,从这股光芒中又分流出两股红蛇一般的光线。光线猛然飞出如同利箭攒射而出,电光火石的分别缠上了我的手腕,以及那只大耗子的脊背。
在我手腕上的那道光线,盘踞形成了一道扭曲的符文。
这符文亮了两下,便暗淡了下去。
看样子并不如纹身一样纹在表皮,好像是深深的烙印在了皮下,只在肌肤上面看到若隐若现的痕迹。
我拿手摸了摸,居然还有点温热的感觉,“这……这就是血煞誓咒,这么说来鼠兄要带我们去冥渊了……”
“此事真是……真是阎君所为,圣主……你生平最爱的就是她,您去的真冤!”那耗子膝盖一软,竟然是跪在了棺材面前。
两行清泪悲凉的从它眼中落下,让人又不忍对它方才的咄咄逼人横加指责。
瑾瑜在那耗子身前蹲下了身子,低眉将手中它的断肢给它接上,“她心地算好的了,没有让你陪着一起下冥渊,要是我非拉你这只死耗子一起下冥渊不了。”
那耗子眼珠子瞬间变得通红,“距离冥渊方圆十里的普通魂魄,都会受到冥渊的感染,最终惊惧之下爆体而亡。稍微强悍一点,也会一点点被削弱力量,这两者也并未有分别。”
“既然她愿留你一命,我自然有法子让你靠近冥渊也不会死。”瑾瑜往那耗子额头上贴了一张黄纸符箓,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蓝色的药剂。
将药膏抹了些许在耗子的断口上,冷淡的说道:“蓝星草膏很难提取,一滴难求,真是便宜你这死耗子的。”
耗子见自己的断肢被接上了,对我们敌意的态度似乎温和下来了。
它垂头丧气的将额头上的符箓摘下来,放到眼前一看,眸光又是一凛,“这是泰国的诅咒,你打算用诅咒之力,和冥渊的煞气硬碰硬?如此主意甚是绝妙,这不是你能想到的,到底……到底是谁教你的?”
“你这耗子是在贬低我?”瑾瑜眸光清冷,淡扫这只耗子。
目光虽然平平淡淡,却带了一股不可蔑视的气势,言外之意无非是警告耗子不要质疑他的能力。
耗子本来在气势上就比瑾瑜要弱,被瑾瑜身上的威压稍一压迫,便微微缩了缩脖子。
黑豆小眼儿却依旧掩饰不住的韧劲儿,它认真的说道:“用泰国诅咒来应对阴间的鬼煞之气,是我家圣主独创的。圣主心思巧妙独具匠心,别人不可能会的,你……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个法子。”
它认认真真,鼠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固执。
哪怕瑾瑜身上的紫色火焰重新燃起,冷淡的目光如刀一般刺向它,它虽然害怕却依旧不肯轻易的松口。
想来它并非真的质疑瑾瑜的能力,而是从泰国诅咒符箓上,看到了和鸷月之间的关联。
我是最不希望看到和这宅子里的阴损之物起冲突,连忙劝慰瑾瑜,“瑾瑜,它似乎不是贬低你,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几张泰国符箓的来历。你说一下,又不会让你丢面子。”
“哼,这几张符箓是我一个在泰国卖佛牌的朋友给我的,他只是个破卖佛牌的。怎么可能……跟你们圣主有关系,这法子也是他教的。”瑾瑜听了我的话,终于松了口,把这个人的来历给说出来了。
听瑾瑜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有点想认识他这个朋友了。
大耗子还不死心,“也许圣主……圣主曾经见过他,教他了这个办法。我能见见这个人吗?我想知道圣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圣主神功盖世,这世间很难有东西能伤的了他!”
“这人姓艾,才不过三十好几的样子。看你们圣主化成枯骨的德行,在尸叔记棺材铺少说呆了百八十年吧,根本就不是一辈的事。”瑾瑜眸光淡扫那只耗子,居高临下之下,双手淡然抱胸。
全然一副早已置身事外,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举了一下手,“我……我可能知道……圣主……是怎么死的!我要是告诉你了,鼠兄你能立刻……立刻带我们出城赶往冥渊吗?”
只是感觉上时间似乎要来不及了,我的内心是很仓促的,火急火燎的,觉得每过一秒就呼吸困难。可是明明很着急的一件事,却不得不慢慢来。
我真恨不得一步登天,立刻就赶到冥渊。
“既然我发了血煞誓咒,就不会食言,你还不快说。”那耗子比我还急,大声的呵斥了我一声。
我说:“圣主……他老人家好像告诉我,他是被人踹下冥渊的。后来拼死才爬上来,还是被冥渊中的瘴气腐蚀变成了枯骨。大概就是……就是死于冥渊腐蚀之下的尸解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世间能伤圣主的怕……怕只有冥渊中的煞气了吧?她竟然如此狠心,那般疼爱她,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那耗子满眼悲凉,手爪抚摸着棺材盖子颤抖不已。
它嘴中喃喃道:“出发吧,去冥渊。老夫这千年的阴寿算是白活了,还从没看过冥渊的样子,今天就算是长长见识了。”
“那……那立刻出发吧,实不相瞒,我夫君也是被阎君弄下冥渊的。他命在旦夕,如果不早点去,恐怕就……”我着急不已,呼吸也跟着急促了。
瑾瑜握了一下我冰凉的手,眯着眼睛看那只耗子,“死耗子精,你忘了在妖鸟城深夜,是有宵禁的吗?我们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耗子回过神来,只是状态明显已经萎靡许多,“是了,每晚亥时一过,就会宵禁。要不是你这位活人小娘子着急救夫君,老夫也不会答应的如此着急。”
它仿佛大受打击,一副垂头散气的样子。
和方才气焰嚣张,要让府中阴兵把我们活吃的气势,早就荡然无存了。
“眼下强行出城,多半也是和阎君盘查的手下两败俱伤。一路搭载棺轿逃过多番盘查的苦心就功亏一篑了,倒还不如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瑾瑜显得很镇静,整个人沉稳而有淡漠。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看见我简直就是把心急如焚印在了脸上,又低声安慰道:“这件事真的急不得,这里离冥渊还很远,你今晚休息一下再走。你毕竟是活人,不可能日夜兼程不睡觉,相信我。他能坚持的,若不能,我便给他陪葬。”
我……
我一点都不想睡觉,也不想跟这只耗子扯犊子,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活人的身份。活人需要吃喝拉撒,这些事情太耽搁眼下的时间了。
就不能紧迫一点,立刻赶过去救他吗?
我垂头,手握成了拳头,不敢苟同瑾瑜的话。
“顾星,你看着我。”他将我的下巴捏住,强行让我看着他,“我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尸解在冥渊之下。我是因为了解他的功力,也了解这里到冥渊的距离。你要相信我,依赖我,我来之前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想想他准备的泰国诅咒符箓,佛牌,以及星月菩提,还有带我去棺材铺“坐”棺轿,明天是这一路以来的艰险都已经在他的预算之内。
并且想好了策略,带着我一路的轻松化解。
这般的用心良苦,让人似乎隐隐感觉到,他冷淡表现之下一颗炙热善良的内心。
我一下撞上了他那只独一无二的紫瞳,呆住了,“的确,这一路,你都安排好了。可我……可我就是怂蛋,我……我就是会紧张,就是害怕,冥渊那么可怕……我……担心……”
“冥渊没那么可怕,最坏不过一起死。”他打断了我,目光灼灼。
好像海上一轮圆日,将周遭的海水全都照亮了一样。
我嗓子眼堵得慌,“你没必要一起死,瑾瑜,老子和老子男人的事,你参和屁啊?”
“哼,我早说了,我喜欢你。你可以不接受,却不能阻止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喜欢你,更加的不能自拔。”他忽然就双手搂住我圆润的腰肢,将我抱打横抱起,眸光低垂之际。
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只紫色的眼瞳,我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
眉头微微一皱,我挣扎了一下,“你喜欢就喜欢,特娘的抱老子干什么?”
我没有了底气,心里面更是一阵的无力和愧疚。
总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让我心慌不已,是我拉瑾瑜下水的,他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害死他。我心里早就全都给了凌轩,我再容不下别人。
我为他生为他死,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瑾瑜又算什么?
他并没有做什么措施,凭什么给人当备胎。
“送你进阴宅里的卧房休息,这里四通八达,阴气又重,还是我送你去。”他把我几个施力的地方都牢牢控制住了,弄得我在他怀中使不上力挣扎。
活像一直搁浅了的鲸鱼,是动弹不得,只能由他摆布。
随着他饶过内堂后面的屏风,直接就走进了内堂中的走廊,走廊外是一方天井。一轮明月照下来的时候,青石板上凄冷一片的折射着如水的光芒。
想不到阴间也会有月光,而且是那样的皎洁如玉。
我回首望了一眼,只是匆匆一瞥那月光,身子就落在了床榻之上。这周围和漆黑一片,看不清楚阴宅中卧房的全貌,唯独能看到落下月光的窗前。
瑾瑜脱下了身上的西装马甲,背靠在窗台上。
马甲被他搭在肩上,他眸光淡然一片,望着天空一轮明月,“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哦。”我拉了拉床尾的锦被盖在了身上,那个被子硬邦邦的,好像是用棉花做的吧。盖在身上是冰冷一片,就跟身上覆盖了一层雪差不多。
我擦,这就是阴间的被子啊,可冷死人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盖上了被,似乎外面的阴气也不那么容易进来了。
我闭眼躺在床上,一只手却还在口袋里摸着那把断魂刀,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紧绷着。所以杂念特别多,乱七八糟的人脸出现在脑中的漩涡里。
有阎君那张黑白照片,有凤翼,还有白无常那张白板一样的脸……
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的细汗,我猛的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外头的月光落在窗口那个男子紫色的发丝上,那一头发丝长长的到了腰部,光晕勾勒出一条唯美的线条。
那发丝似是紫色绸缎般的柔软,风一吹便轻轻扬起了。
他在月光下的面容那般的落寞无限,侧颜上露出的是那只眼窝里没有眼睛的空洞,有些许的诡异。
却更让人好奇,他那半双眼睛,到底是怎么丢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似乎才发现我醒来了,侧眸看过来,“顾星,你不睡觉,在偷看我?”
“做噩梦醒来了罢了。”我扶额揉太阳穴,我不想这么什么都不付出的就得到。
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就好像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却不让我还钱,逼我有朝一日用情债来还,真让人有种比死还难受的难受。
他在深夜,声音清冽如玉珏相撞一般的好听,“我还以为你也不小心喜欢上我那么一点点,或者有一点点暗恋我。或者说你早就暗恋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悄然间,他回眸望向我。
那只紫瞳紫波荡漾,美不胜收。
我有些憋不住了,“瑾瑜你到底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这样付出的守护老子这个逗比,我到底是哪里好了?长得丑不说,举止还粗鲁。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些照顾!
“顾星,你没问易大哥为什么喜欢你吗?”瑾瑜反问了我一句,像是反将了我一军。
我想到凌轩,心头就是一阵抽搐,手牢牢的抓进了冰冷一片的被褥中,“他……他说他就是喜欢逗比!”
此刻,我太清楚自己急躁的个性了。
瑾瑜其实并未说服我的内心,以逸待劳慢慢的想办法救他,现在我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
摸摸胸口,两心知已经不在了。
但那颗跳动的心脏,是凌轩给我的,就好像他时刻陪在我身边。时时刻刻的提醒我,让我疼痛,让我明白谁才是老子的心头挚爱。
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改变了。
“我也只喜欢逗比,顾星,你从不照镜子的吗?连凤翼都被你迷住了,你竟然说自己丑。”瑾瑜难得笑一笑,灿若梨花。
他坐在窗台上的身子微微一跃,转眼就到了我床头,指尖触摸到了我被褥,“我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是因为阴间的被子太冷,我可以给你温暖。”
“谁要你温暖了,我……我能睡着。”我被这床被子上的阴气冻的牙关打架,浑身抖就跟筛糠似的。
偏偏口是心非的说自己能睡着,无疑就是打脸。
他忽然抱住我,将我的额头压在他和被子差不多冷的肩头,“都冷成这样了,还说不冷。顾星,我的怀抱很温暖,足够让你这一晚上养精蓄锐的。”
不……
不可能啊!
我一边挣扎,一边感到困惑。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瑾瑜本身就是冰冷的灵体,他不是活人。没有血液循环,身上怎么可能有温度?
突然,他冰凉的胸膛上微微起了些许温度。
我猛然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逐渐的他身上的温度越发的温热起来,一双手臂滚烫无比,将我周身仿佛冻僵凝固的血液又重新带动了起来。
一个鬼魂有温度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是凌轩也做不到。
这中间必然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黑乾坤压住了他的脊背,蓦地就发现这家伙身体里的三盏命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极为明亮,命灯变得明亮应当是好事。
可是命灯似乎在燃烧着,他体内最重要的本命精元。
难怪他身上会有温度,命灯点燃到了极致,哪怕是鬼魂也会有一丝丝的温暖吧。
“卧槽,你疯了啊,为了温暖我你宁可放弃生命吗?这一晚上凑合过去,又不会怎么样,你何必那么任性呢。”我整个脑袋都炸开了,被滚滚天雷劈中了一般。
瑾瑜行事也太极端了,为了这么一点温度,居然不顾自己的死活。
我拼命挣扎,脑袋被他摁的死死的,只能对着他拳打脚踢,“你是想让你搂着老子而死,对你愧疚一世吗?还是说,你根本只是一个白痴,分不清楚轻重利弊……”
“顾星,我不会死,也分得清楚轻重利弊。在我眼中你就是全宇宙最重要的,我只是想给你一次我的温暖。”他说的那般的低沉温和,轻轻的触摸我的发丝。
的确,他身上的暖意,是我这一阵子感受到的最温暖的温度。
有些不适的身子因为这样的暖意,感受到了无比的舒适,如果这只是一个暖水袋。我可能早就接受,并且爱不释手的搂着睡大觉。
可是他是自己的性命和身子在温暖我,我顾星就算是个白眼狼,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握紧了拳头,“我不需要,坚持一个晚上并不难。又不是零下十几度,只是……只是周围的气息有些阴冷,我穿得多是冷不死的。”
“顾星,我需要,我喜欢给你温暖的感觉。我知道活人……最离不开的,就是温暖。”他温热湿润的唇瓣冰柔的落在我的发丝上,让我浑身的猛的一紧绷,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不顾一切的大声嚷嚷着,“你特娘的放开我,你这个耍流氓的东西!老子是你兄嫂,你特娘的松开我,让我自己睡……真是日了狗了!”
瑾瑜把我死死抱着,根本不给我逃开的机会,话语中忽然多了一丝诱惑的力量,“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出城。”
这话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听后却让人双眼皮发沉,我还想争辩挣扎,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这般沉沉的睡去,整个人好似毫无负担,倒在温暖的母亲的襁褓中一般。
被温暖包围的感觉,让人久违了。
我甚至忘了这是瑾瑜牺牲自己得来的,潜意识里还有一种,醒来打开窗外头是一片的阳光明媚。
但一睁眼,周围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
昏沉的古朴的室内环境让人感觉很压抑,后脑勺枕着一片微微有些凉意的温热。就像热度逐渐散去的暖水袋一样,是那种逐渐消散去自身热量的温度。
那种感觉很恐怖,让我一下想起来睡前发生的事情。
特娘的!
老子不会还躺在瑾瑜怀中吧?
我猛然翻身而起,和身后那个肉垫面对着面,气不打一处来的大叫:“瑾瑜,你昨天晚上对我施了什么妖法,居然就睡着了。”
“一般鬼魅用的魅惑之术罢了,你没有道行,所以抵抗不了。”他脸色苍白的都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了,脸色有些萎靡,就跟抽了一晚上大烟似的。
只是那一头紫水晶一般的头发丝,雍容华贵的从他低垂的臻首上落下。那头发丝估计是天然的紫色,所以和理发店里染出来的紫色杀马特完全不同,有着紫罗兰一般的神秘和高贵。
我心头还在记恨昨晚上的事,冷道:“你那么任性,连别人的意见跟建议都不肯听,固执的要死,怎么没弄死自己啊?”
“顾星,你心疼我了,对吗?”他抬了眉眼看我,随手就把那一头特殊的紫发撩到了而后。
冷淡的目光看着我,可眼底却似乎深藏着惊涛骇浪。
我可承受不起他这些,说了拒绝的话他也不听,算是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急忙下床,整理了衣服,“不说这些,出发吧。”
“先吃饭,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恐怕……要比之前艰难多了。”瑾瑜忽然将手托在我的下巴上,唇角扬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你要是她,你会让我们平安到冥渊吗?姓易的所剩时日不多,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我们得养精蓄锐够了,才能和她斗智斗勇。”
如果换做是我,要想拦住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只要是要出城的那通通都是重点截杀的对象。哪怕是杀错了,那也在所不惜。
因为一旦蒙混出去了,阎君这个位子怕是坐不稳了吧?
毕竟凌轩曾经摄政阴司,如今被害,不给阎君这个小娘们些许颜色那就不是我顾星的夫君了。
动作在我身上僵住了我,我的嘴半张着凝固了很久,才说道:“那……那是不是出城的排查特别严格?”
“算是吧,看看阴宅里的那只耗子有什么办法。”瑾瑜起身穿上了他那身西装小马甲,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
背包还落在内堂里,我在这座阴宅中出了门就不认识路。
外面四通八达的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不过看走廊的布局,那是有断层可言的。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衔接着,说明这可能是一个八卦阵之类的安排。
盯着那些带有断层的小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晕,这些路似乎在随着八卦中心旋转呢。
并非我们想象上的单纯的迷宫,我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就没敢乱走。
这里面和瑾瑜昨晚说的一样,我是没能力走出去的,除非我早点有先见之明学了五行八卦那套理论。
否则,要从这里出去,可算不容易。
站门口站了一会儿,身后就传来瑾瑜淡然若水的声音,“怎么?不记得昨晚上来的路了吗?”
“就算我记得,也未必能走出去吧,我小叔叔以前教我看过八卦。只是我脑子笨,根本学不会这些。看走廊断层的位置,我们房间应该在某个卦象,整个八卦阵都在动,原路是回不去的。”我揉了揉看的晕头转向的眼睛,感觉一想这座阴宅里混乱的房间和小路,自己的脑仁都跟着疼了。
瑾瑜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前走,“看来关键时刻,我还是用的上的。这些八卦阵都是为了拦住白痴的,我一眼就能破解。”
我彻底没话了,他说的好像没什么不对。
如果没他,在阴间这片土地上,我根本寸步难行。
之前居然还妄图让灰四仙婆婆送我来阴间,估计还没到门口,就被黑白无常抓了个证照。然后送去十八层地狱,下了油锅了吧?
来到内堂,堂中一片肃静。
那棺椁的盖子已经重新盖上,香案上香火才刚点上,冒着一股股青烟。两盏婴儿手臂粗细的拉住在案上燃烧着,火光是那种幽幽的蓝绿色。
在昏暗的内堂里,就跟两团鬼火儿似的。
而且盯久了还会产生幻觉,就好像魂儿都被勾去了,脖子的位置是越来越紧。好像是身后面有一双冰凉的手,将自己给勒死。
以前我在一间地下室里,曾经就遇到过这样的幻觉。
那时候实际上是自己的脖子往绳套上送,挣扎的越厉害那死的就越快,所以虽然呼吸有些困难。
可我没有大力的挣扎,只觉得脖子越勒住越紧,都快要死过去了。
怪了,我陷入幻觉,怎么瑾瑜不救我?
那俩鬼火儿,还在眼前晃悠。
我脚下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提不起来,却牟足了劲儿逐步的靠近,我知道那俩鬼火就是那两盏诡异的蜡烛。
那两团火焰冰凉的温度,已经靠近了近前了。
眼前已然是一片漆黑,脖子被掐的都要断了,我却用力的朝鬼火儿一吹。
它灭了,灭的悄无声息。
周围堕入黑暗之后,转瞬又回归了刚才灵堂附近的样子,正如我所料我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下手可狠了,差点被自己的手给拧断了脖子。
我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瑾瑜颀长的身子斜靠着棺材,正冷淡的看向我:“饭给你准备好了,吃去了吧。”
他的眼睛像八仙桌瞟了一眼,桌上放着一碗盛好的拗九粥,碗里还有一只陶瓷筷子。一脸的淡然,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我刚才差点掐死自己的情况,甚至连提都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一头雾水,又看了一眼另外一盏鬼火儿一样的烛光。
蜡烛的光芒一样有吸引人堕入深渊的感觉,再次又出现幻觉,背后一个冰冷干枯的手伸到脖颈上掐我的脖子。
一甩头,想从幻觉中摆脱。
那只掐我脖子的手,明明就是我自己的手,可是根本不受控制。
“顾星,你还真不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脖子不疼吗?”瑾瑜的声音飘忽到身后面,忽然眼前多了四根手指遮住了烛火。
我脖子被自己掐的都要断了,眼下是火辣辣的疼,还说我不吃一堑长一智。
拨开了他的手,我将蜡烛吹熄灭,“你……你原来一直就看着我自己掐自己,你……特娘还说在意老子。在意老子,就是看老子去死吗?”
“我本来是想救你的,是那耗子忽然出现跟我说。如果你连这点考验都过不了,还不如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外面那些阴差的手里强。”瑾瑜耸了耸肩,从背后伸出了另一只手。
就见他两根手指头拈着一只毛茸茸的老鼠尾巴,那只半米多高的大耗子,就被瑾瑜这么随手提在手中。
耗子倒吊着,就跟荡秋千一样。
黑洞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像是昨天那样哭爹喊娘的,要为什么圣主报仇。也不凶神恶煞的,要我和瑾瑜给它个说法。
我被气的都没力气骂人了,坐下来吃粥,“那万一我要是真抵受不住烛火带来的幻觉,死在自己手里了可怎么办?”
“很简单,让耗子陪葬,然后我再自杀。”瑾瑜回答的颇为轻松,凝神盯了耗子几眼,两根手指头这么一松。
耗子就么凌空而落,但它明显是灵体。
自由落体的过程当中身子一悬。就停滞在了半空中,最后犹如氢气球一般的降落下来。我并不讶异,继续低头吃粥。
在阴间的耗子不是鬼,那还会是什么?
一小碗的拗九粥,对我来说不过是塞牙缝的。
可惜因为随身带了好多鸡蛋,拗九粥带过来的重量有限,实际上并没有带多少的分量,我不敢多吃,把碗里的分量吃完了就觉得差不多了。
用衣袖子擦了擦唇边,就见到眼前多了一只黑色的小爪子。
爪子尖上插着一枚红色的药丸,药丸红彤彤的一看就像是毒药。
“这什么?”我有些怀疑的看着,脑子里冒出来的竟然是一些狗血宫斗剧,幻想着该不会是鹤顶红一类的毒药。
大耗子嘴一咧,看着就像是坏笑,“红殓无盐丸,也很珍贵,就算是还瑾瑜少爷的蓝星草膏吧。”
“干嘛用的?”我接过那个红色的药丸,总觉得这耗子没安好心。
耗子吸了吸鼻子,“瑾瑜刚才说你是易夫人,易教授可是阴间最厉害的药剂师。你……居然不知道红敛无盐丸,不过你要是知道了,估计你是不敢吃了。所谓红就是药丸的颜色,而殓字么就是入殓的殓,把你变成死人……的药!”
我勒个去,这耗子是说真的还是故意吓我。
真……
这给我喂毒药啊?
“红殓无盐丸中的殓字,的确是入殓的殓。不过不是真的将人边城思诗,意思是让人如同死尸一样没有心跳,还有呼吸,借以躲过城中的排查。”瑾瑜明显是个急性子,不想听那耗子卖关子,低声安慰我,“你别听它吓唬人,这药对人体无害,是专门给混入阴间的活人准备的。”
我点了点头,接过那药丸。
都已经塞进嘴里了,却听那耗子幸灾乐祸的声音,“你就吃了吧,可惜那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了,就连老夫看了都觉得可惜。”
清丽脱俗的脸蛋是形容我顾大王的词汇么,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真怀疑那耗子眼光有问题,却发现药丸到了嘴中微微有些发甘,顷刻间就化成了液体。然后顺着舌苔,似乎就融进了喉咙管里,有生命一般的自己运作起来。
再回想耗子诡异的笑,还有它说的话。
脸上还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不经意触摸了一下,居然变得有些粗糙干瘪。而且它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的不断的在变化中,手指头隐隐间还摸到了类似皱纹的凹痕。
我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问它:“红敛无盐丸,中的无盐不会是无盐女的意思吧?”
“恩,正是此意,你没听完老夫解释就吃了。可怪不得老夫,倒时候变成又老又丑的丑八怪,可不要来找老夫的麻烦。”那耗子说起话来渐渐的开始倚老卖老了,而且包藏祸心,也不知道心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但我清楚,它虽然表面上忠心爱主。
这货肯定不是什么善类,更不是省油的灯。
吃下这颗药丸之后,脸上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心脏跳动越来越缓慢,让人感觉到胸闷气短,而且头晕耳鸣。
心跳到了最后,停止了一切跳动。
一时之间胸闷的要呕吐出来了,血液停止流动之后,身子更是僵冷的无法运作。不过适应了一会儿,那种难受的感觉便减轻了一些。
再做一些动作,就比之前僵硬了。
在完全适应了之后,呼吸也都消失了,却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用手掐了一下自己,一点都不疼,还是麻木的状态。
肉质也十分僵硬,一看就是变成僵尸了。
摸了摸自己的面庞,不仅皮肤变得松弛了,还有很深的皱纹。手指头到了嘴唇位置,就摸到俩龅牙,心里面大致已经明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了。
不管是美还是丑,我都不想深究了。
张开说话,从嘴里冒出来的却是嘶哑的老态龙钟的声音,“这样就能混出城了吗?想来我这个样子,阎君也认不出来了。”
见到我丝毫对自己新变得外貌声音,一点特殊反应都没有。
那耗子也是被震住了,瞪大了转眼看我,眼睛里似乎是写着斗大的疑问:女子不是最爱惜容颜的吗?
可惜了,对我这个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性格还大大咧咧的人算不得打击。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要是变不回去,我妈认不出我该怎么办呢?
愣了有好几分钟,那耗子才合上了张着的嘴,低沉道:“最好还是套上袍子,毕竟只是药物压制了身上活人的气息。这身袍子能收敛更多的气息,关键时候还能掩鬼耳目。”
“恩呢,袍子呢?”我问它。
它脸色僵硬了一下,才低沉问我:“喂,易夫人,你就这么淡定么,你……你就不担心自己变不回去吗?若无解药,你一生可能都是这样的容颜。”
“吃都吃了,你还问我但不担心?”我嘴角一撇,冷笑了一下,“鼠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心头着急的是我夫君的事情,你也别浪费时间,哪怕是为了圣主。你也该帮我们,搓搓阎君的锐气不是吗?”
耗子眯了眯眼,“来鬼,拿袍子和铜镜来。”
它似乎不相信我,彻底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样子,差遣鬼过来送袍子的时候。还让阴魂带了铜镜过来,套上了袍子,拿镜子那么一照。
镜子里的那副鬼样子,和我原先没有半分相似。
侧脸上有一个极大的疤痕,疤痕溃烂浮肿,上面有蛆虫爬进爬出。因为体质发生改变,所以脸上并未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适的感觉。
大黄龅牙,加上香肠嘴厚嘴唇。
暗沉憔悴蜡黄偏黑的脸色,让我更加的丑陋不堪。
满脸皱纹,还有白发,将岁月留给人类的东西,提前都体现在了我的身上。
说实话,心里头的确没有太大的波澜,也不是故作姿态。匆匆扫了一眼,就将袍子上的套头帽带上,将镜子归还那送袍子来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