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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巍一记绝杀后,王行赫在对面打了停赛的手势,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喝水补充能量。易青巍边走边扯背心,想撩起来透气,又顾及形象,半露不露的。
他们都去拧瓶盖了,唯独易青巍走到宋野枝面前。他低眉,手指轻轻一勾,把遮了宋野枝小半张脸的墨镜抬起来。
宋野枝索性偏头闭上眼睛,说:“太阳。”
手一放,墨镜归回原位,易青巍拿了手边桌上的水,说:“总感觉你在看我,打球的时候是,刚才走过来也是。”
宋野枝忙不迭点头:“是的,巴不得眼珠粘我小叔身上。海这么好看我不赏,人这么多我也都只看你一个。”
易青巍嫌弃地“啧”了一声,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反讽学得这么溜。
不是个好习惯。
等易青巍喝完水,旋紧瓶盖,在一边扇风纳凉的人就听宋野枝大叫着求饶,看过去,他被易青巍制住,动弹不得。易青巍挠他腰上的痒痒肉,宋野枝也扑腾不起来,像条摆尾求水的鱼,直认错。
赵欢与走近了些去观摩,做棵快乐的墙头草,谁说话好听就帮谁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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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赫,找一下小杨,跟她借个发圈儿。”
“你能别胡乱捣腾人家吗?”王行赫斜着眼睛看他们。
日头正烈,海滩上的人群赤裸裸地接受暴晒。涂完防晒,宋野枝坐在椅子上,易青巍站他后面拨弄他的头发,弄着弄着发现真的可以扎,他打算把宋野枝上半部分长的扎起来,清爽凉快,还显俊秀。
易青巍掀了掀眼皮:“不然我来捣腾你?”
赵欢与从远处跑过来,身上湿了一半,不知道是汗还是海水。
“我哥问你们谁要和他一起玩儿冲浪!”
“让他等会儿我。”手里几缕头发垂落下去,易青巍又勉强抓拢来,“赵欢与,有没有多余的发圈儿?”
赵欢与扒了扒手腕:“有啊,你去吧,我来。”
易青巍指了指她的手腕:“给我就行。”
赵欢与“嘁”了一声。
个儿高的都去冲浪了,个儿矮的就泡在浅海里玩。
海比游泳池好,水是活水,浪潮翻涌,涨来又退去。虽说总被它推攘着,但莫名觉得自由。
“我们一会儿去潜水吧?看起来好专业。”赵欢与说。
宋野枝上次潜水还是在初中,海不好,水浑,什么都看不清,没潜几米耳朵就开始疼,体验不怎么好。
他往潜水区那边张望,说:“那得挑个好教练。”
身旁一群小朋友突然尖叫,原来是一个大浪正朝他们拍来。大家都不躲,直挺挺等着被浪打,过后一边噗噗地吐水,一边兴奋地大笑。
一个彩虹色的球漂到宋野枝面前,他捡到手里,像练排球时一般打出去。小男孩接到了,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宋野枝游到赵欢与面前,歪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问:“防晒霜是不是不管用啊?我怎么觉得……你已经黑了一个度。”
“防晒……”赵欢与摸摸自己的脸,崩溃地大叫,“啊!我根本就没抹!妈呀!沈乐皆跟我借就没再还回来!”
宋野枝拍她的肩:“也……也不是太明显。”
赵欢与气冲冲出了海水,去沙滩上,宋野枝在后面叫她,现在再抹也晚了呀。
她回头,说:“那去潜水。”
赵欢与正挑潜水服,听教练讲平衡耳压的方法,注意到宋野枝傻愣愣站着不动,她戳了戳他的手臂,问,看什么呢。
宋野枝皱着眉,说:“彩虹球和小男孩不见了。”
“彩虹球?”
“等等,先别潜了。”赵欢与正疑惑不解,就被宋野枝拉着往刚才的海滩跑,准确地说,离刚才的海滩还远一些。
宋野枝拉她站定,指了指远处海里一个模糊的黑点,问:“是不是一个小孩儿?”
赵欢与用手掌挡了挡太阳,眯着眼,说,她还看到了彩虹球。
宋野枝深深吸了一口气,冲海里大声喊,嗓子都劈了:“喂——别捡了——回来!”
距离太远,话刚脱口就被卷入到巨大的浪潮声中,毫无效果。
宋野枝一边脱上衣,一边脱鞋,赤脚向海跑去:“赵欢与!快去叫人来!”
赵欢与跟着在身后喊:“小野你干嘛!等等——要去也是我去,我水性比你好。”
几句话的功夫,那个方向的圆点已经越来越远,若隐若现。
“还得体力好。我也是从小游到大的,你快去快回,我游近点儿去叫他,没事儿。”
他还回头笑了笑,像在安慰她。
说完,一头扎进水里,游远了。
宋野枝以为没有童年阴影这回事,可是他错了。原来那份恐惧感扎根在脑部深层,如影随形,一触即发。才十岁出头时,他也被困在空空荡荡的海上,四周除了海还是海,无边无际,再也逃不出似的。
此时的他只能顶着压力往前游,死盯着愈发清晰的那个点,想快点,再快点。
每靠近一些,他就喊一声:“喂——看这儿——”
等小男孩儿终于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宋野枝的嗓子已经哑了,口里鼻间全是咸腥的海味。那男孩套着橙色的可爱的充气游泳衣,手死死地扒住球,被蓝色包围中的唯一彩色,像扒着一棵救命稻草。
看见宋野枝,小男孩迟钝地望了一会儿,等人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近,才放声大哭起来。
“嘘——是不是没有力气了?”宋野枝去拉他的手。
他只知道哭,恐惧极了,只是追一个球,回过神来时却像误入了另一个空间,只剩自己一个人,怎么也望不到头。
宋野枝耐心地哄:“再哭就更没有力气了,来,哥哥拉着你游回去,很近的,没关系,不哭了,好不好?球呢?你带上你的球,我们慢慢游,好不好?”
“很近”这个言论完全算哄骗了,回程时,宋野枝相当于拖着几十斤在游,不时还要说些话去稳定小孩情绪。游过几米,一个浪推过来,又回到原处。四肢泛起酸麻,渐渐变得沉重,宋野枝想,要是换赵欢与,说不定得和小孩儿一块漂着哭了等人救。
最后,宋野枝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麻木机械地重复动作,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往前挪动半分。不知多久,在眼睛勉强能看到海滩的虚影时,他先看到了易青巍。
他和王行赫穿着救生衣,笔直站在快艇上,也是小小一个点,而宋野枝一眼就认出他,甚至好像能看到他冷肃的脸色和紧蹙的眉。
快艇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易青巍等不及靠近,一跃入海。
他向自己游来。
宋野枝不清楚,小男孩看到自己时是不是像他此刻看到易青巍。
他全力松懈下来,看着在海里起伏的易青巍,欲哭的冲动不管不顾涌上来,如同翻腾的浪。但委实找不到由头,又在顷刻之间被压实,沉下去。
王行赫拖小男孩儿,易青巍拖他。
易青巍冷着一张脸,直掉冰碴,听人叫“小叔”也只是不清不淡瞟他一眼,不言不语继续架着他往快艇游。
临近海滩,快艇停了。俩男人直接把手边的人抱起来往地面走。小男孩儿乖乖挂在王行赫身上啜泣抹眼泪,宋野枝则不停挣扎,“哎——”地叫:“我还有力!”
挣不动,他为他圈了一个坚固的笼子。
小男孩儿的妈妈看到儿子时直接跪在沙上,趴成软弱的一团。爸爸跑过去接人,一个劲儿鞠躬,红着眼眶说谢谢。
王行赫扶住他往下弯的腰,潇洒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笑着指易青巍怀里:“得谢的是这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