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巍警觉:“现在几点了?”
“你躺了一天。”
易槿的眼神镇压他要掀被子的手,易青巍看了一眼沈乐皆。沈乐皆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自顾开始解袋拿饭。
“爸爸怎么样?”他问。
“在家。”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什么都没说。”易青巍掂量,“那也算是好事。”
“吊完这瓶水,我回去看看爸爸吧。”
“回去再讨一顿打?”易槿说,“你消停会儿。”
“要去。”
“我怕这次来不及送你到医院。”
“其实,爸爸那一耳光下来,我就知道不算太坏……要是爸爸真的想不通,可能得当场把我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了。”
“你还挺明白。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这一个星期就别想出医院门。”
“姐”
“没用。”
“我走之前叫宋野枝等我,这次,我不能再晚了。”他说-
易伟功一个人在家,他抬来笔记本,放到客厅茶几上,在沙发上坐好,戴上老花镜,勾腰伸手去键盘上一下一下敲字。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回:“小李,帮我来看看,这网页怎么又打不开了?”
易青巍没换鞋,走近,弯下腰来帮他瞧电脑,吓易伟功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医生说没什么事儿,我就出来了。”
易青巍手指一点,屏幕上的小圆圈转了一会儿,浏览页弹了出来。他看着横框里“男同性恋”的搜索词条,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轻咳一声:“好了。”
易伟功假装不慌不忙地把笔记本合上。
一父一子坐在一起,半晌无言。
“到底是真的没事儿还是忙着出来要干点啥?”
“来见您。”易青巍如实说,“然后去找宋野枝。”
易伟功觑他一眼:“现在还疼么?”
易青巍揉了揉小腹,笑:“不疼。”
“你妈妈知道,肯定该怪我了。但我得给你宋叔一个交代,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等旁人来训。”
易青巍摇头:“不疼的,我该受的。”
“你之前说”
“嗯。”易青巍坐得端正,等父亲的下文。
“你说爱情在你那儿并不必要。”
“对。”
他历来是这样认为的。
“那这次算什么?”易伟功问。
易青巍顿了一下,他一直把爱情和宋野枝分开了。爱情是世俗的,宋野枝是他的。
他没有在易伟功面前谈论自己爱人的经验,莫名有些孩童气的羞赧。
“宋野枝不一样。”他说,“爸爸,他对我来说,并不只占爱情,还要更多些,更广些。”
说来奇怪,易青巍才知道,七情六欲可以揉做一处,捆起来,丢出去,全系在一个人身上。
“小野出国,是因为喜欢你被你宋叔发现了?”
“是。”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人家的?”
“在在他走之前。”
易伟功不掩惊讶:“你肯?”
易青巍苦笑:“是。”
易伟功没说话,琢磨着,爱让人反常。
他看了看易青巍没换的鞋,知道他等不及。他慢慢起身,摆手赶人:“选了他,你就不能改了。以后再换,我是不认的。”
易青巍捏紧的拳头暗自松下来,不禁露了笑:“这么简单?”
“简单?”
“不也不”
“去吧。”
易青巍马上起来往房间走去拿证件。
易伟功想起什么,斥道:“那什么互联网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别看,也别叫小野看到。”
易青巍踏上楼梯,语气比脚步轻快,说:“谁有空理他们啊。”
“你,别急,注意点儿安全。”
“好。”
易伟功虽站起来了,却也觉得无处可去。又重新坐下,看易青巍下楼跟他道别,还算矜持,但难掩开心。
易青巍说是出门,走向宽阔的天地,易伟功看着,却像是儿子寻到了归处,往宿命奔去了。
为人父母,最不愿和儿女作对,斗来斗去,多是妥协。易伟功独自坐着,回顾一生,终于一切圆满,没有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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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低估了自己,我还能熬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