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她明白了,自己又不知不觉的被当成了超越和竞争的对象,也又一次陷进了同事的恶意竞争和各种心机手段中了,就像当初在智诚的时候那样。简单来说,陈丽美嫉妒也好忌惮也好,总之她想做王翠莲跟前的那个红人,为此不惜使出各种手段打压诋毁她;张敏帮她,有可能是跟陈丽美有矛盾,也有可能是对她好;王翠莲应该听了不少来自陈丽美的对她的诋毁并且动摇了吧?不然不会同意她去见吴律师。张敏有没有可能也去诋毁她呢?不得而知。而她自己又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好,有可能会导致王翠莲对自己产生质疑呢?她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正想着,陈丽美忽然说话了:“慕慈,你以后能不能行动快一点?刚才我跟师傅在下面等了你好久,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赵慕慈被打断了思维,看着陈丽美一副苦大仇深的忧愁表情,她说道:“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急啊!威慑呢们叫车子叫这么早?我刚说了你可以先退掉后面我来叫车啊,你又何苦急急跑下来坐着等,还让司机师傅也等?完全没必要嘛。”
陈丽美一怔,回道:“我们跟吴律师约的是四点呐,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耽搁不起啊!”
赵慕慈认真了:“你跟吴律师约四点,我知道吗?我一点刚过那会儿就问你几点走,我问了两遍,你怎么说?你只说一会儿走,就是不提跟吴律师约了四点!我们两个人一起要走的,你光按着自己的时间去安排,根本不考虑我也需要根据时间安排自己的工作!刚才我在跟业务部门传文件,很急的事情!我要是知道你跟律师约的四点,你叫的车两点四十会到楼下,我会早点开始,跟你保持一致!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现在还怪我行动不快让你等了,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赵慕慈一番话讲出来,陈丽美不说话了,车厢里顿时安静的不像话。方才在公共场所,赵慕慈不想跟她掰扯。现在只有两个人,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理要讲清楚,行动不快的帽子她可不背。
陈丽美不讲话了,赵慕慈也不讲话了。两人僵了一段路,谁也不想理会谁。赵慕慈陷入方才的思绪中,一想到陈丽美从入职开始就对她态度不善,言语冲撞,顿时心中生出不少气愤。见到别人比自己略强些就不服气,使手段打压诋毁别人,真是卑鄙!卑鄙之极!
气了一会儿,她忽然醒悟过来:气有什么用?像她这样看起来很强的人,难免就要遇到嫉妒她的人。想不被人嫉妒,不被人打小报告,除非她平庸之极,对人毫无威胁。就算她此刻将心中恶气全部发作出来,也只是逞一时之快。陈丽美过后该怎么诋毁她还怎么诋毁她,这是她面对她的本能反应和动作,光靠发泄愤怒是没有用的。
于是她压下气闷,决定佯作不知,但从此却对陈丽美“另眼相看”,格外留意,也留意自己的行事说话不给她留下发挥的余地。
沉默一阵,她主动开口了:“吴律师是哪家所的?”
陈丽美说了律所名称,这家所赵慕慈听过,名气声誉比起智诚略次一些,但在国内律所中也算是蛮靠前的排名了。
赵慕慈:“莲姐认识吗?”
陈丽美:“好像是莲姐的朋友介绍的,说专业能力还不错。在知产方面也挺有经验的。”
赵慕慈:“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昨天是准备叫我一块去吗?”
陈丽美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迅即点头道:“对,是要叫你一起去的。”
赵慕慈笑了:“多谢啦。问一问也好,集思广益嘛。”
陈丽美:“对。就是想多问问,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你这个知产的案子还挺重要的。”
“没错。”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赵慕慈知道了新的讯息,对见吴律师这件事,倒不像昨天那么生气了。原来吴律师跟王翠莲认识。王翠莲没有能力鉴别自己的专业实力,就让自己信任的律师帮着识别判断。这其中,王翠莲着意的不是去如何质疑她贬低她,而是想通过自己信任的律师,进一步确认她的能力,同时也期待多一个人为这个商标案子贡献一些观点和建议。被质疑和贬低的感觉,只是她的主观感受,王翠莲未必有这个意思,也不一定想到这一层。如今她不是一个独立律师,而是王翠莲的属下。比起她的想法,王翠莲的想法显然更重要一些。这些不舒服的感觉,暂时就先忍了吧。商标的困境没解决之前,计较不来。
想到这里,她便将这口气咽了,决定一会儿见了吴律师,也不跟他斗法,只以法务的立场,跟他合作性的探讨一下这个商标案子。
“唉。”陈丽美忽然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转头看向了窗外。
赵慕慈瞧了她一眼,想她在王翠莲跟前占了这么多上风,还有什么不顺心。要叹气也该她叹。时运不济,又遇上了处处跟她较劲的同事了。
陈丽美又说话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跟吴律师约的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一时没想到。”
赵慕慈:“没事。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赵慕慈:“家里都好吗?”
陈丽美:“我已经两周没见我女儿了。”说道女儿,陈丽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像打了败仗一样,垂头丧眼,又像是饿了几天频临死亡的人那般,带着点绝望的神情,眼眶似乎都有点红了。
赵慕慈本就是顺口一问,不成想引出她这番模样来。不由得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来。这陈丽美实在矛盾,时而令人心生厌恶和排斥,时而又令人觉得心软可怜。她想了想,放缓口气说道:“这周也就剩两天了,后天可以下午早点回去吧。”
陈丽美:“我老公还在医院里,检查结果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如果周五出不来,估计我还得在这边陪他。”
赵慕慈:“应该没什么大毛病的。放心吧。别自己吓自己。”
陈丽美:“我也希望是这样。唉,就怕有个万一……”
赵慕慈:“往好处想。”
陈丽美:“这几天我心里乱极了,我老公一个人在医院里,我每天晚上都上到十点,根本没时间去看他。早上起了个早赶过去瞧一眼,迟了一会,莲姐就那样训我……太难了……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呢……”
陈丽美的语调中透着艰难、沮丧和一些绝望,赵慕慈恍然有一种感觉,仿佛陈丽美下一秒就要去自杀了。她看着她的面庞,忽然生出一种关切和担心,超越了她对她其他的感受。她忍不住劝解起陈丽美来,跟她交流起来。哪怕她对她处心积虑,处处使绊子,可是这一刻,她顾不上计较了,她只希望她能稍微开怀一些,从那绝望的情绪和透着死亡气息的语调中缓和过来,让她知道,这个公司并非只有冷冰冰的制度和工作第一的要求,人与人之间,毕竟还是有最基本的关怀与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