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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不知是何时何地。
肩扛长矛、火枪的士兵喘着粗气,只管跟住前边的战友大步奔行。
道路另一侧由驮着盔甲的马匹占据,不时有失控的马闯入行军队列,惹来一阵惊呼与咒骂。
“这样不行。”巴德环视众人,眉心拧成一个结:“先头连队都快要跑到圣克镇,后边的民兵还没出牛蹄谷。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战士找不到弹药马车,运盔甲的驮马队找不到战士。”
温特斯提着马灯,一言不发在地图上勾画。
在场除了两名正式军官,还有能召集来的所有连级指挥官、民兵委任队长。
人人都知道夜间强行军危险,可是不快能行吗?
这支规模近万的部队——将民兵也算在内的话——的绝大部分辎重都在热沃丹。
滂沱河之战便是靠着[热沃丹-小石镇-滂沱河]这根大动脉输送给养,前线才有吃、有喝、有弹药。
若是热沃丹丢了,用大动脉栓塞都不足以形容,而是心脏直接被剜掉。
更别说热沃丹还是军属的疏散地,民兵或许对此缺乏同情,但是那些家人身在热沃丹的战士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回去。
“汗流浃背的士兵、口吐白沫的战马,这样的部队没法打仗!”巴德重重地说,看似他在说给部下听,其实更是说给温特斯听:
“这种状态,五百骑兵就能把咱们全军都冲垮。在热沃丹有确切消息之前,应当视热沃丹已经沦陷,以此为基础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众人默默听着,这里只有两名真正意义上的军官,而能够支配这支军队的人只有一个。
“修正目的地,让第二营、第三营去圣克镇集结重整;让骑马步兵大队从王桥镇过河,走北岸去热沃丹。”温特斯蓦然开口,清晰地下达命令:
“让塔马斯的第一营折返,带牛蹄谷民兵去[铁峰山口]筑垒,钉死铁峰山口。”
[注:铁峰山口即牛蹄谷与锻炉乡之间的狭路险地,温特斯在第60章实地侦察过那里的地形]
其他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巴德已经取出笔记本,将口头指示转录为书面命令。
“其他民兵部队如何安排?”巴德一边问,另一边手上不停。
“没有具体命令的部队,一律向圣克镇集中。”温特斯折起地图,递给巴德:“把地图交给各代理营长。动员各村镇的传令兵派出去了吗?”
“都派出去了。”
“再派,集结地就设在圣克镇。从圣克镇和王桥镇征集粮草,战后等价赔偿。”
“这件事我去办。”巴德点头,他现在名义上还是圣克镇的驻镇官。
两人一问一答,将军队的部署飞快梳理清楚。
部下们得到命令各自返回本队,只留下温特斯、巴德以及几名卫士。
巴德看着温特斯,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什么。
从得知热沃丹受到威胁那一刻开始,温特斯的情绪就逐渐变得冷静抽离,甚至像是被剥离了属于人类的情感。
似乎是某种应激反应或是自我保护意识,温特斯绝不谈起对热沃丹的担忧。
这反而说明热沃丹有温特斯视若生命的珍宝,乃至于他无法想象失去它们会是什么样。所以他只能用无尽的战况推演占据思维,不再去想其他事情。
巴德为挚友感到难过,他想说些宽慰温特斯的话语。
但是却是温特斯先开口问:“船队出发了吗?”
巴德微微一怔:“萨木金派来信使,他已经出发了。”
“好。”温特斯点头,转身走进内帐。
巴德再看温特斯时,后者已经倒在行军床上睡着了。
……
拂晓时分,热沃丹出现在特尔敦部前锋的视野中。
热沃丹坐落于河谷中央的坚实平地,也是河谷平原地势最低的位置,四面开阔、无险可倚。
特尔敦人居高临下,对于热沃丹一览无遗:南北两城隔河相望,中间由一座木桥连接。
此时此刻,城墙四周灯火通明,显然防守者正在严阵以待。
烤火者倒是不觉得意外,大军一旦动起来就必不可免会暴露——渡河时他们就已经被沿岸哨塔发现。
猛兽捕猎都要先悄悄接近,但最后的冲刺才是决定能否大快朵颐的关键。
烤火者指着南岸由灯光勾勒出的城墙轮廓,哈哈大笑:“[赫德语]好生矮小,也配叫城墙吗?”
亲卫们也跟着放肆地大笑起来。
眼前的“城墙”着实矮的可怜,也就一人多高,和农民的篱笆也差不了太多。
不说和坚固的名城重镇比,和那些豪族庄园的围墙比都有些矮了。
荒原之战,烤火者本部人马损失惨重。如今的宿卫、夜卫、箭筒士,有不少都是新提拔上来的。
这些年轻的特尔敦贵胄无不渴望证明自己的勇猛,立功受赏。
烤火者弯弓搭箭,朝着天空射出一支鸣镝:“[赫德语]天神在上!”
头领们如同脱缰的猎犬,各自引着本家人马,呼啸冲向热沃丹。
特尔敦人窥视热沃丹的时候,梅森也看到了地平线上的黑色剪影。
“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呀。”梅森在心里无可奈何地抱怨某人。
然而战战兢兢的守城者,梅森却热情洋溢地搬出另一套说辞:“蒙塔涅保民官已经在滂沱河畔全歼蛮人大军!现在来的只是些游兵散勇罢了!”
热沃丹的城墙大约两米高,夯土结构,内侧搭了木架子用以站人。
大敌当前,诸城的劳工队直接被征召入伍,成为光荣的守城民兵。分派岗位的方式倒也简单,你修哪段城墙,就去哪段城墙防守。
城中唯一有战斗力的人马——以武装市民为主的城市卫队则被梅森握在手里,没有填到城墙上。
“老普里斯金先生。”梅森温和地安抚身旁的市长:“不用太担心。”
老普里斯金也算见过大风浪,然而面对山呼海啸般杀来的蛮子,他的膝盖照样不受控制地颤抖。
得知蛮子从锻炉乡渡河,老普里斯金力劝梅森撤到旧城去,把南岸的新城一烧了事。
可是梅森坚决不同意。
无奈之下,老普里斯金含泪告别家人,舍命陪着梅森保民官站上了新城的城墙。
特尔敦人眼看就要冲到城墙边上,梅森倒开始不紧不慢给老普里斯金市长解释他的决策依据:“新城有近万民众,辎重也囤积在这里。一烧了事,就等于断了蒙塔涅保民官的后路。”
老普里斯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一烧了事,这些辎重难道就不会落入蛮子手里,就不是断了蒙塔涅保民官的后路?”
“您知道为什么是我留在热沃丹吗?”梅森笑着问老市长。
老普里斯金心一横,也懒得拍马屁了:“不知道。”
梅森咂咂嘴,叹了口气:“因为我最擅长守城。这座城市由我一手规划,我对它有信心。”
老普里斯金欲哭无泪:这么矮的墙、这么几个人,哪来的信心?我的老天!
另一边,烤火者与老通译山坡上观战。
热沃丹四周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不是秋冬季节常见的黄褐色。
老通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琢磨好一阵才看出端倪——太秃了,大地光秃秃的。
城市周围不可能是光秃秃的,市民朝着城市边缘迁居的过程就是城市生长的过程。
然而南城周围一片白地,房屋、树林、村落……什么都没有。
老通译四下张望,发现他身旁也是如此:找不到一棵能用的树、找不到一束能喂马的草。
“或许是块硬骨头。”老通译没由来生出一个念头。
城外,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城内,一伙难民正鬼鬼祟祟靠近新城西门。
“站住,干什么?”把守大门的伊万军士厉声喝问。
“是保民官要我们过来的,给您几位送酒。”为首难民嬉皮笑脸,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不停。
伊万根本不接话,见对方还往前走,他直接掏出哨子,鼓起腮帮子吹响。
“他妈的!”为首难民从怀里抽出短刃,扑向卫兵们:“杀!”
其他混入城内的特尔敦部[归附众]也纷纷暴起发难,扑向卫兵们。